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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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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这次来的新人吗,看上去素质不错。现在三号核心区很缺人手,就让她去那里吧,刘博士,那边的进入许可权你应该有吧。麻烦你负责带她下去做权限登记。谢谢了。”为首的男子匆匆地地扫了眼,随后转头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

“啊……可是……嗯,好的,林董。”被点到名的男人明显的愣了愣,嘴唇嚅嗫了下想说些什么,不过很快就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停留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开后,才转过头拿起档案,对着在一旁等待的徐奕婕上下打量起来。

在看到徐奕婕的俏丽脸蛋和骄人身姿后,这个被称为“刘博士”的男人眼中一亮,随后,男人的眼神不住地在徐奕婕的脸上和档案的文字中来回游走,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

最后,男人满意的放下档案,笑眯眯地对着徐奕婕说道:“徐小姐,你在档案里的业绩我已经看过了,果然不愧是华南区分部推荐上来的英才啊。很了不起啊,我们总部就是需要像你这样的扎实肯干的年轻人上来,欢迎你的加入。” “谢谢。”徐奕婕笑了笑,稍稍地低下头来,像是被夸得有点腼腆的样子。妆点得恰到好处的腮红让原本就俏丽洁白的脸上增添了一丝娇色,看上去煞是好看。

“是他,林默凡。就是这个人。”在无人察觉的内心深处,徐奕婕默念着刚才那个男人的名字。

低垂的睫毛将年轻的女孩眼中的那股难以遏制的怒意不留痕迹地掩上,在外人看来,这还是那位从华南区分部推荐上来的谈吐得体,美丽智慧的优秀人才。 是的,这个名字的确应该记住。

这是个罪人。一个罪恶滔天却被赞誉为“国之瑰宝”的男人。

林默凡,这个名字无数次地在自己的心头回响,无数个日月,女孩不知咬牙切齿地诅咒了这个名字的主人多少次。

哪怕是这个罪恶已经被高层有意识地遗忘,哪怕是无数知情人都为其开脱,认为那个事件是不得已之下最好的处理结果,哪怕是国家无法也不愿去制裁,仿佛那一切,都只是停留在事件档案中的仅仅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点。甚至很多人认为林默凡在那场事件中有担当的负起重担,处理得当。

染血的罪恶,反倒成了仇人的闪闪发亮的金勋章。

她,自己作为这极少数的,甚至可能是唯一的知情人,有义务拔起这把复仇之剑。让仇人不得翻身。

“虽然我知道徐小姐作为华南区选拔上来的精英,肯定是经过考验值得国家信赖的人选。对于咱们公司的性质和章程肯定都是很熟悉的呢。不过制度毕竟是制度,我现在需要向你宣读一下保密协议——1、本公司为……”刘博士那有些憨厚的声音打断了少女的思绪。

也对,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啊。

徐奕婕抬起头来,飞快地调整了下情绪,等到少女重新睁开眼时,俏丽的面容上已经满是和煦的笑意。不时还顺着对方的话语的节奏微微点头,一副尽力倾听的乖巧模样。

“5、不得携带外来记忆体件……”刘博士的声音依旧严肃,盖着鲜红色印章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化作清晰的言语,有威严地在室内回响着。

当然,所有具备资格听到这个协议的人,在起初就早早地经受过政治审查,只有真正根正苗红,从未有过不良动向的人选,才有着入驻总部的资格。 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理由,因为这家公司,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公司”了。 至少,和市面上那些以盈利为目的的私人组织,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这家所谓的公司表面上的确如媒体上所见的长袖善舞,而且运气极佳。在短短的几年间,就从一家不过小有名气的地方型普通企业由于投资的几项技术获得了重大突破,接着借此获得相当额度的风险投资,紧接着通过令人目不暇接的并购、重组,迅速成长变成一个庞然的集体,而难得的是,公司的高层也完全没有要和其他的成功企业一样走多元化方向的发展路线,而是继续锲而不舍地专注在医药、生物领域。董事长更是在今年强势宣布,要将公司利润的百分之八十全部投入到研发部门,一时被各大小媒体竞相追捧,甚至被誉为国家新兴的栋梁。 然而,人们不知道的是,在更早的若干年前的隐没在公众眼球之外的不起眼的变更管理层的伏笔后,公司就根本没有盈利的需求。

“公司”和国家,在创立之初就如同铸造的硬币般是一体两面的存在。借着商业化的无害面目,公司接连的大动作并没有让公众太过反感,借助着媒体的推波助澜,反倒成了公司锐力进取,不断开拓的表现。而政府恰到好处地配合,也若有若无地迎合了人们的想像——这家公司的高层是搭上了政府的背景的,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和其他所有的公司一样,顶多是高层有些贪功激进罢了。 不过,这些浮在表面的印象,如同所有虚幻的肥皂泡般,全是错觉。

无论是这家生物公司,还是徐奕婕偶有耳闻的几个不知进展的项目,唯一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或者说,徐奕婕所知的所有的“公司”,无论是选择了物理、生物、数学抑或者是其他的方向,也不管重心是在于理论抑或者是实践,归根结底,预定所要走到的目的地只有一个——理解“门”,利用并破解它。 “门”,难以言喻,无法准确描述。

甚至连准确清晰定义,都极为模煳。与其说它是一种存在,更近似是一种哲学性的虚妄的所在。不过,至少有一点是明确了的,现实的框架,正在通过“门”后逐渐地溶解。

“门”就是“门”,无论人类理不理解,它就是存在了。

宛若天上的太阳,不管古往今来,人们对它的认识是大是小,它就在那里,它先于这个世界而诞生,沉默地见证过无数地上的喜和哀,不出意外的话,它也将在这个世界死去后不知多少个岁月才消亡。

有些事情,在发生的刹那,就注定被历史铭记。有些更为深远的,则或许要发生很久之后才会被回过味的人们恍然惊觉,那紧密相扣的因果才被揪出来匆匆地补记上浓重的一笔。

倘若说这个世界在21世纪有什么注定将会被特别值得纪念的事件,那么,“门”的再度出现,毋庸置疑地会在未来的教科书中摆列在极为重要的位置上。 至少,目前稍对“门”有着认知的人员,无论国籍人种,不管专业程度,都是这样坚信的。

而且,“门”很有可能并非在地球上首次出现,而是再一次复出。

这个结论,是在孜孜不倦的考据学者辛苦寻觅出来的那些被现代人原本认为是古人对于不理解的自然现象在脑中产生的荒诞的联想的古籍记载,以及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后——修习着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秘笈而开始获得不可思议能力的人士后,逐渐变成了学界的主流观点。

这又涉及到另一个本质问题了——门,究竟是什么?

要说“门”的复苏,并非是毫无征兆的。就像是太阳照耀大地,也总要经历黑暗、黎明、朝晨、正午、黄昏这样的若干个阶段。

也正如太阳那般,最后漆黑的夜和染红天边的朝霞的界限总是容易区分的,但是从哪一刻起,才算是宣告了黎明的到来,以人类那时并非始终注视着天边的肉眼并不容易察觉。“门”的再启的第一个刹那,众说纷纭。不过被业内公认为宛若射在本初子午线上石刻的第一缕“阳光”,则是确凿无疑的——美国秘密基地的第51号区域,那片本就被划为普通人禁区的区域,近乎于在一夕之间,原本被认为将要坚固到天荒地老的现实规则仿佛被泡在沸腾咖啡里的方糖,被整块整块的溶解,整个区域沦为一副光怪陆离的景象。

也正如所有有常识的人都知道的,地理上的晨昏线是跨越着整个地球。倘若有一个至高的存在能够高高的、远远地超脱于地球之上俯览,那么他将看到:一条漫长的穿过整个地球的长线在光和暗的交汇中被勾勒出轮廓,随着地球的自转,光和暗相互轮转。

而“门”的开启,在完全怪诞、难寻规律的的同时在这一点上倒是遵循着近似的规则——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化了。

中国硕大延绵的昆仑山脉的某处,日本幽闭的古老皇居的某个不起眼的小殿,印度某个深居在丛林中的古老神庙,欧陆曾经战火硝烟的古战场……

在或长或短的时间内,坚硬的现实框架不复存在,曾经的它们还残留的位置变换成了宛若迷梦的场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或者说需要学者们深入探索的新规则则是——目前所知的幻境的入口,往往诞生在凡人的禁区。不曾有过冒冒失失的普通人撞见这一奇景的诞生。而之后,意识到奇货可居的政府立即组织人手以各种理由封闭区域后,一切更是身居深阁了。

这也确保了秘密不至于过度外传,至少……目前看来在这当前的几年间,严守着秘密的各国政府是不会让秘密外泄的。

然而,各国政府在庆幸之余也敏锐的意识到,随着时间推移,一切都并不那么可靠,毕竟,并非所有的国家都是【禁止非常事态扩散协约】的成员国,如果说世界上所有的政府都是那么保密能够如石墙般可靠,那么世界上早就不需要间谍了。何况,全球还至少有着四分之一的区域,是由一些不那么稳定的政权控制的。

例如说在势力分布一片混乱的叙利亚、索马里诸国,一旦任意一个“入口”在这样的区域开启,又恰巧地被别有用心的组织所掌握,那么,泄密恐怕只是时间问题了。

留给诸位安安心心研究的时间不多了。

可惜,哪怕是心里知晓,但是迈起步来依旧无处可寻。这就好比是知道有条道路能够直通金山,但是前方一片杂草蔓生,别说目的地了,连研究的方向都难以明确。

公布、开放研究或许能够快速的借助全民的力量加快研究,但是,这样一种近乎于在现实“完全不讲道理”的颠覆性力量真的可以随便任由单体的个人所掌握吗?

以人类当前的武力巅峰为例,拥有一颗原子弹是一回事,但是,哪怕是一枚并不多么庞大的弹头内其中蕴含着瞬间爆发出超越太阳千亿倍的力量,然而,任何一枚原子弹的生产、研发、维护都必须数不胜数的人员参与着,它的威力也必须通过同样是科技精粹的投放性导弹等技术来命中方能实现。

这样一来,超高的门槛,就排除了世界上的99%的国家。要知道,在这个看似浮华的世界,相当多的技术门槛,哪怕是一个中等国家穷尽一个世纪,也无法凑齐相关的人才和资金的,更别提其他的相关的政治因素了。哪怕只是挤进前沿技术的末班车,那么至少也意味着那个国家拥有着睥睨世界的资本——绝大多数的高端技术,掌握的国家绝对是用手指头就能够勾得清的。

然而,在幻境中被溶解的“现实”,那原本认为是必须耗费无尽的金钱和脑力才能微微撬动的紧密门扉,仿佛微微的瞥开了一条小缝。哪怕是没有丝毫科学基础的组织来利用,恐怕也会造就出难以估量的后果。

或许就是出自这样的理由,各国政府纷纷保持缄默,只在有限的范围内和各自的盟国合作着。

本国恰巧也是拥有着幻境存在并开始研究的国家,为了保密,所有的研究都严格通过着官方的秘密机构,抑或是掩藏在明面之下的白手套进行,所采用的毋庸置疑地也都全都是通过审核,绝对可靠的人选。

有些讽刺的是,徐奕婕正是所有人认为的毫无问题的可靠分子。

这不奇怪,徐奕婕也深知,无论是从档案还是平时的表现来看,自己的履历都绝对是无懈可击的。

作为国家烈士的孤女,从小,徐奕婕便在国家的忠嗣学校里长大。所接受的全都是非常正统的国家爱国主义教育。而接触到的工作人员也全都是些正派的国家公务人员。虽说失去双亲,但是并非彻底的孤立无援。在其他亲戚的帮助和国家政策的扶助下,一路的顺风顺水,考取了重点高中,然后以优秀的成绩毕业……随后来到一所在国内也称得上是名声如雷的大学,选择了定向培养的专业,同样以极其优秀的成绩毕业,接着,少女毅然地走上了当前这个工作方向。 如果世界上有所谓的可以定义的“根正苗红”的话,徐奕婕无疑是其中的典型。

值得信赖的出身、专业对口的教育背景、出色优异的资质、对工作的热枕态度,而且还有年轻健康的身体,一切相关的因素都是那么的优秀,无疑是值得认真培养的人才。

饶是如此,徐奕婕也是在经过数年的漫长考察后,才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华南大区的机要秘书——一个听上去不那么威风的职业。

只是,这朴实到有些庸俗的职务名称后面代表的意义是——一切华南区域的中级许可权内的机密档都必须通过徐奕婕经手。同时,一些尘封的密级下降的高级档案也完全有许可权调用了。

这也成为了少女从另一个角度窥探着当初事情的真相的契机。

和脑内的亡灵回荡的最后哭喊相互印证,抽丝剥茧,一点一点地顺着那一大团犹如杂乱的毛线般暧昧不明的、含煳不清甚至有些自相矛盾的线索向着源头走去。

只是可惜……那个幻境已经被永久地封闭了。

以那有些腻味的长长的大段宣讲作为单调的背景音,脸上还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徐奕婕暗暗地整理着思路。

“好了,文件宣读完毕。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我解答的吗?”随着一声如释重负的轻嘘,看来那长长的大段大段冗长的字句也让人有些吃不消。刘博士将手中的笔和档倒转了下,将其中的内容正对着徐奕婕递了过来。

“好的,我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工作。”徐奕婕接过文件,粗略地扫了扫,随后坦然地在尾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哈哈,年轻人真是冲劲足啊。也好,其实总部一直都很缺人。你的档案已经通过后台移交过来了,等我带你做好门禁验证后随时都可以开始工作。”刘博士闻言笑笑,热情地介绍道。

“嗯。好。”少女点点头,随后默然地随着刘博士指引的方向走去,眼眸微微闪动。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

“要我说啊,上面还是太抠门了,都是这么重大的专案了,还是死活要按照原有的预算来拨款,不肯变通一点点……”似乎在冗长的道路上也有点烦闷,刘博士在路上有一调没一调的搭着话。

一米……二米……三米……在右方通道前进的第八米的地方左拐,拐弯之前有两个岔道,分别在进手门的第四米、第六米的左右两侧。

“哎,保密工作做得太细了,有的清洁工作都必须由咱们的人亲自处理,根本不能让外边的部门来做……”刘博士摇摇头,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这边通道沿途的实验室旁空气里有股浓重的福马林的气味,应该有在进行标本管理之类的专案。

“别急,快到了快到了。咱们这规划就是这样,录入门禁必须要到总部中心的测试室里去搞,没办法,好在就这么一次。”

在1082室,引路的刘博士输入的密码的动作虽然被他习惯性地用手遮挡了,但是根据声音和手掌移动的频率,很可能是8123548……

“那个部门的专案组也不知道在干嘛,总是一股子怪味,向上头反应也没个结果……”男人继续唠唠叨叨。

在刚转弯的过道里有人推着一辆拖车经过,匆匆一瞥看到货物表明的英文的内容是:液氧。

徐奕婕只是一脸含蓄的微笑,时不时的插上两句嘴,烘托下气氛,不动声色的撩拨起刘博士的谈性。

果然,对方也是兴趣大开,胡吹海聊起来。虽说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内容,但是对于这个一无所知的的神秘总部,哪怕是多知道一点,对于未来的进展或许也是有极大的帮助。

很少有人注意,徐奕婕的看似自然的每一步都仿佛是经过丈量过一般,不多不少的恰好维持在相同的距离。就算是偶尔有心细的人看到了,也顶多是夸赞少女走姿端正挺拔,像是经过了犹如模特般严格的培训。

借着有如尺规般的行走丈量着每一寸空间,在徐奕婕的大脑里,一幅巨大而立体的蓝图正在缓缓地被一点点地勾勒出来。

每一处值得注意的地方,都在那脑内的蓝图里清晰地标注上了备注。

是的,徐奕婕很确信——这便是自己的能力了。这股力量,被少女称之为——心像图书馆。

简单的来说,徐奕婕能够将所接触到的一切资讯都毫无阻碍地映现在脑海之中,宛若将现实的资料精细地编绘成一本本的书页,装订成册,整齐罗列,只待需要便可以随时调用。

和那些动辄破灭规则,改变现实的异能相比,可谓是毫不出奇的能力。 甚至可以说,早在世界的步伐再一次穿过“门”之前,这个地球上可以称得上是记忆力惊人的人才就大有人在了。虽说并不常见,但是在高达数十亿人口的基石上,夸张的说可以称得上毫不出奇了。

下盲棋、速记、高效运算、急速的学习能力都是这种类型的人类锻炼自己的拿手好戏。

事实上,这项与生俱来的天赋,曾经,徐奕婕也只是认为仅仅只是记忆好而已。

可能,曾经的徐奕婕真的仅仅只是一个头脑灵活、记忆力不错的小姑娘罢了。

只不过,7岁那年变成了女孩人生的分野。永远失去的时间,是过往无忧无虑的童年,往后,则是布满阴霾的开始——在没有找到目标的日子里,如同蒙上漆黑的幕布,在荒无人烟的荒原行走。至亲的重复啜涕给幼弱的心灵一次次地码上重压,已死的亡灵的唿啸一次次地在头脑里回旋。无法向他人言喻的绝望和悲恸简直锁死了少女向外的天空。直到在一次不经意中,徐奕婕发现了自己能力的新的扩展。

在那个瞬间,宛若璀璨的光芒照亮了少女心中的星空,驱散一切低沈无助的阴暗。

当时,少女喜极而涕,诞生了紧握希望的狂喜。“这是天启,是上天给予我实现梦想的力量,我将还以公正,这是我的天命。”

这个念头,至今如此,日日皆然。被执念驱动的身体和精神,也不断地奋力地奔跑着,追逐着不知道何时到达的目标。

最后一步了。

还是传统的密码按键,虹膜扫描,语音确认、人体全息扫描、以及最后的人工确定。

“叮咚。”最后的一声提示般的铃音,闪着亮泽金属质感的大门无声无息地向着两边滑开,将核心毕露在少女的面前。

“到了,这里就是3号核心区了。”旁边的刘博士用一种敬畏惶恐,甚至隐隐有些虔诚的声音低低的念道。

徐奕婕不动声色地站直了身体,眉头微微皱起。

不,并不是里面有着什么诡异得见不得人的东西,也绝非是怪异到无可名状的场景。

恰恰相反,宽阔的室内一尘不染,光洁的墙壁闪闪发亮几乎可以印出人影,若有若无的清香在屋内飘荡,无疑,里面每天都有经过良好的清洁。

只是……那接近上百平方米,宽阔到足可称作为殿堂的房间内,空空旷旷的,只有一只大木桌和两柄椅子有些突兀地摆在房间的中央。

门、墙壁、室内、桌椅,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完全没有被“异状”侵蚀的征兆。但是,这些无数的正常凑成一个整体,却违和得无比的反常。徐奕婕在短暂的思考之后,还是决定作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少女的眉毛好看地皱了起来,白皙的脸蛋上充满了不解,偏过脸来对着刘博士:“博士,这是什么意思?”

“登记……当然是登记了。”刘博士的脸根本没有朝向徐奕婕那边,双眼略微畏缩地看着桌子的一边,原本有些憨厚的声音显得有些紧张。

“是什么?”徐奕婕皱了皱眉,这次不是伪装,而是心里隐隐真的有些不安了。

徐奕婕并不惧怕于正面的交锋,从对方的行动表现来看,自己的身份也绝对没有暴露。那么,在这空无一物的房间里,真正让刘博士敬畏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作为一个以感知见长的灵能者,徐奕婕很确定,这里是纯粹的现实域——一个并未被门外的规则扭曲的空间——一个抵触一切超自然“现实”的保守区域,在这里,灵能的波澜根本难以撬动还坚守着旧世界规则的墙壁,一切试图扭曲现实的灵能都更难施展出来。

少女的视线在房间里敏锐地扫射着,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在徐奕婕那优秀的视力中,周围十米内的纤尘都被自己认认真真地检视过了,并在脑内的心像图书馆仔细地对照分析过了——依旧毫无结果。

“请坐吧,拿起桌上的纸和笔,按照要求把答案写明,就可以了。”刘博士引着徐奕婕走到桌子旁。指了指桌上空白的纸,语气变得急促起来,似乎是急着把一切都一口气说完一样。

“就这样,那么问题是什么?”徐奕婕并没有立刻上前,睁大的美目狐疑地审视着那貌似寻常的素白宣纸。纸面上,和最初看到的一样——是一片空白。、 刘博士咽了口水,点点头。男人犹豫了下,似乎在思索些什么,最后还是开口:“如果是周边的其他几个专案组的话,那只需要经过普通的身份登记和体征输入就可以了。不过第三核心区尤为特殊,是中央少数的直属核心研究专案分区。如果要获得这里的登记,必须先取得这个桌子的许可。只有得到了它的认可,你才能加入到第三区。”

一个大活人在工作前必须取得一张木桌子的许可,在现实中自然是绝不可能的。

刘博士那严肃地有些紧张的脸,也显示着对方绝不是在开玩笑。

而年久成精的可能性,也被这张桌子上边缘那毫不起眼的明显属于现代社会的细小LOGO商标无情地推翻了。

只是,无论多么不可能,排除掉一切不可能之后,其实唯一的答案就在眼前唿之欲出了。

“传说魔法类道具?”哪怕是徐奕婕也忍不住轻唿出声。

一旁的男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徐奕婕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自门的存在之后,世界正在缓慢而逐步的改变。并非所有的变化都是如同幻境的诞生般骇人听闻,让人进入就产生种虚妄不实的错觉。传说魔法类道具,则是另外一种显而易见的显现。

如果说幻境的出现,瓦解了政府对于现实壁垒的信心,那么,能够完好无损地存在于现实中,却并不绝对遵循“规则”的存在,则愈发让高层们亦喜亦忧。这种存在,在各国的称谓都绝不相同,在徐奕婕的国家,它们被简单的冠之为一个普通到俗气的名称——传说类道具。

然而无论称谓的雅俗不同,却改变不了它们的共通点——诡奇的违逆现实规则的特性。

有的传说魔法类道具直接完全无视于现实法则,凭空地架构在明显不属于凡俗的物体上,毋庸置疑,那物质也往往一看便知道和现实存在的任何物质都难以扯上关系,最为而另一些传说魔法类道具则更为“入乡随俗”,亲和地依附在人世的已知物体上,只是,那原本普通的物体,从而就变得不再普通了,具备了种种难以言喻的能力。

那么,眼前这摆放在总部核心区域的桌子,在这寸土寸金的有限空间里却拥有着单独划出一个足可称作殿堂大小房间的安置资格,绝非泛泛之物。

“因为这张传说魔法类道具,这个大厅也被内部称作问答之厅。不过不必紧张,虽说每次的问题都不一样,总的来说,是非常容易回答的。我先出去了,不过不用担心,整个房间里都有监控,不会出什么意外的。”刘博士补充了句,然后对着那桌子微微地点了点头后走了出去。

徐奕婕死死地盯着那桌子,哪怕是已经从刘博士的嘴里得知了桌子的不平凡之处,在已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之下,也依旧难以看出它和平常的桌子有任何的区别。

异象犹如神迹,总是那么的难以揣度啊。

现在根本不可能退出,何况,已经按照计画都走到这一步了,也容不得少女退出了。

沉默了半响,徐奕婕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朝着靠向自己这头的椅子坐了上去。

对面出现了人,她在同时也看到桌子那原本苍白的纸上的字了。

宛若是从自己的指缝中流露出来的一样,纸上娟细的小字正是自己的笔迹——问答卷。

对面那比起自己这小小的木椅要华丽得多的老板椅上浮现出来的形体,同样长着自己的相貌,拥有着自己的身材。宛若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这个时候,就幸亏刘博士的提前的预警了。过往看到过的民间传说、鬼怪灵异故事瞬间从目录中蹦到奕婕的记忆读取区。强忍着震惊,徐奕婕选择了比较稳妥的接触方式,微微低下头,不去打量对方的眼睛,而是小心地让视线在对方的脖子以下的位置游移着。确定着对方是否真实存在。

“你的希望,我知道。你的野心,我也知道。我就是你。”女声婉婉地从对面传来。

徐奕婕握紧了手没有答话,这种故弄玄虚的,不带陈述也不带疑问的句子根本没有回应的价值。

“看来你不相信呢,天演的成员。”

徐奕婕捏紧了手里的笔,脸色僵硬起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里浮现出令人窒息的氛围。

这个句子不带有任何推断的用意,简单得仿佛只是陈述着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这的确是事实,一点都没错。

唯一的问题就是,天演,并非是什么值得公开称道的团体,而是一个被政府视为可怖的竞争对手的恐怖组织。

人与人之间,总是有着隔阂的。如果地球是个遍布着蜜和油的伊甸园,那么,世间的一切争斗,或许都是不必要的。

不过这个世界并非那么和谐。那么,区分“我”和“非我”的概念的划分就变得非常重要了。有时候,有人以血裔民族来作为描绘这条线的颜料,有时候,有人用是否信仰着同样的神灵作为界限的边界,又有时候,是否是同样的阶级,被认为是界线内外的重要分别。

而天演,它的诞生源头同样神秘。不过它的对外公布主张是明确无疑的,它们所选定的分界线是“有能者”和“无能者”。只有真正的灵能者才能在他们允诺的新世界里取得一席之地。

仿佛把门的出现作为了犹如寒武纪生物大爆发,大进化的标志,天演的领袖们认定世界的前进的路线已经被指定好了,而他们,只需要在这必定成功的道路上跨步前进就可以了。

如果仅此而已,那么他们也只是可憎烦人的对手,对于政府所要面对的更多问题而言,他们的极端主张并不显得多么突出。然而天演似乎并不满足于命运车轮的缓缓前进,他们要快,要更快地让“有能者”的时代降临,加速那些不服从演化的僵化者的时代的过去。在中东、在东非、在西亚等若干个缺乏强力世俗政府组织管控的落后区域,由他们策划行动的多起模因事故和紧随其后的谣言快速地瓦解了当地民众对于科学的信任。当地的人民变得恐惧科学,转而求助自古流传的蒙昧信仰。而天演的成员运用着符合当地人的意识主流的表现方式,巧妙自如地构建出符合“常识”的灵能法式,如同用一块巨大无比的透明玻璃罩住一块块区域,区域内被缓慢地塑造成和更广泛的世界不一样的界域。

长久以往,所谓的“现实常识”,反倒会沦落成非主流。而被逆转的符合当地人想像的式样思维,反倒成了巩固确凿的“准则”。

在这样的对手面前,以往的文明大冲突、民族分裂、宗教仇视仿佛成了笑言。这或许有可能成为超越了任何冲突的存在。某种意义来说,这和16-17世纪,西欧开展的浩浩荡荡地殖民大发现的时代以来,当时的学者们用着饶有兴致且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当地的土着居民,甚至颇有兴致地参照着圣经和时兴的生物科学考据那些肤色怪异的人形生物究竟是否人类的问题别无二致。

他们,究竟还是否是我们的一员?不,更刻薄的来说,他们是否还能够被认定为人类?

同样,“有能”和“无能”,很有可能彻底割裂社会,让原本令人习以为常的社会结构再度变得分崩离析。而现今看似不可一世的大国,也或许会在被时代变革的洪流中摇摇欲坠。一如盛极一时,却民族主义思潮兴起后,那因为无法适应变化而犹如庞大的恐龙在食物死去的时代颓然倒下的奥匈帝国、奥斯曼帝国一般。

在数年前由各国的调查员准确地确定了最近一个地区原本拒否一切超常规力量的现实区域被转化成可供更多祖灵法式运作的地域与“天演”这个组织存在着明晰的因果关系后,天演变成了一切政府眼中的大敌。而在美利坚、日不落、中国等各处被发觉的为天演工作的间谍后,各大国已经紧绷的神经更是变得犹如惊弓之鸟般敏感。

在被叫破真相后,徐奕婕脸色铁青,双手僵立地放在桌上,门外静悄悄的,并没有准备冲进来的执勤警卫的脚步声。

“你,究竟是什么?”在思考半天后,徐奕婕缓过神,面对那和自己有着相同容貌的“人”,根本没有什么问题是万无一失的。再三斟酌后,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我是你的倒影。”对方微笑着,这本该是浮现在自己脸上的笑容却在此时显得无比高深莫测。

并没有让徐奕婕插话的意思,对面的人影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刚才的声音只是你心中的声音,并没有外传,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出门之后立刻就会被处理。我也并非全知并非全能,只是恰好知道一些应当知道的事情。”

直到此时,徐奕婕才猛地发现,从始至终,对方的嘴角都一直保持着微笑的弧度,根本没有说话时的一张一合。

少女沉默了下,在心里暗暗地默念着:“这是要和我谈条件的意思吗?” 对方的回应在心中的默念结束后立即响起,声音婉转,宛若百灵鸟在耳旁轻啼:“并没有这个意思。这不是条件,而是友善的建议。天演所企图的,比你想象中的要大得多。这个组织,必须被摧毁。”

“恐怕是命令吧。你究竟想说什么?”徐奕婕蹙起秀眉,忍不住低沈出声。 用着先前揭露徐奕婕隐藏着的身份的平淡语气,对方不紧不慢地说着,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已成定局的事实:“天演组织,必须被摧毁。它的成员,在非抗拒的情况下可以得到赦免。而你,在这场画卷中将展现出最好的舞姿。” “你以为你是什么?凭什么玩弄别人的人生?”对方那仿佛已然将自己把玩在手心随意予取予求的笃定反应宛如给即将发生剧烈反应的试管中灌注了最后一滴催化剂,心里又好气又憋屈的情绪在被压抑到极致后猛地爆发出来。女孩抬起头来,怒视着对面的“自己”。

“是谁给你的这个……”少女瞪大了双眼,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最后的两个字像是被堵在喉咙里般完全无法脱口而出。

眼前,哪里有什么人影,放眼望去,满是无尽璀璨的星空。

数不尽的繁星在整个视野里闪耀着或明或暗的光泽,每一颗星星的影像都是那么地清晰,星河缓缓地旋转着,辉光的深处,仿佛隐含着更加深邃的存在。 哪怕是视线在星光上停留片刻,跃动着的记忆片段如涓涓的溪水般流淌进入大脑,将被尘封的记忆重新启动,一点一滴……

徐奕婕骇然的发现,这便是自己至今为止的整个人生。

从婴幼儿时代的嗷嗷待哺,到小时候的牙牙学语,再到小学时候在父母的督促下的努力学习,以及那之后,父母死去,自己倍受挫折的时期,再是初中的沉默寡言中浑浑噩噩地度过了数个学期,高中时候找到人生目标后的奋进…… 从毫无神智的幼子、到有着父母关爱呵护的幼女、紧接着是那段失去父母、前途一片黑暗的萝莉时期、再到着瞄定了目标,始终向着那个难以实现的目标努力的少女时代,犹如有个全知全能地第三者始终高高地俯视着一切,记录着自己的成长历程般,迄今为止的人生如同尚未理齐的电影胶卷,无数个片段在面前正放、倒叙、插述着。

随着记忆的深入,徐奕婕的神色也随之变换,时而欢欣喜悦、时而莫名痛苦、时而疑惑难言、时而恐惧异常,不一而足。

只是,在少女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一些不该渗入的记忆开始虚假地和真实的记忆缓慢地融合在一起,潜移默化地动摇着徐奕婕的信念——

“爸爸啊,最喜欢小奕婕了。”将小小的女孩抱起来放在膝盖上,温情亲吻着奕婕脸蛋的男人,那张原本理应长着父亲慈爱的脸却猛地变成了另外一张脸。然后“父亲”的微笑变得古怪起来,动作突然变得大胆豪放起来,轻柔地托着奕婕的大手顺势下滑,在萝莉的青涩下阴熟悉地掏弄起来。

“父母对于子女的爱总是无私的,爸爸告诉过你,你可以自由的思考,也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做决定,但是同样的,父母的意见同样也是值得纳入考虑的范围。你还小,有时候有些事情是父母必须做决定的,乖女儿要乖乖地听爸爸的话。”记忆里,父亲生命前的最后几天,因为选择学校和未来专业的问题的时候,父亲一脸严肃地对着自己说道。只是,那原本记忆得十分清晰的声音却像是坏掉的答录机般沙哑、断断续续地,影像也拉长着泛着异样的光彩,就像是信号极其不良的电视频道。而且,恍惚间在这之前似乎还已经重复看到过很多次这样的景象了,印象里开始仅剩下几个模煳的词语——“无私的爱、长辈的决定、乖乖的服从。”

接下来,还有更多……

徐奕婕的脸上再度浮现出痛苦难耐的神情,不仅仅是因为又一次地看到了那让自己痛苦的回忆,原本散乱迷离的意识却在被不断侵蚀压抑中,似乎终于唤醒了心灵深处的意识,始终萦绕在灵台的清明似乎在冥冥中察觉到了腐堕的痕迹,犹如回光返照一般,最后的灵能在女孩的心灵深处中收缩激化,瞬间宛若突破了临界点般,在脑海中化成清之又清的纯澈灵光。如利剑般刺破了这层虚幻的界限。

脑内的争斗还在继续,在现实中,徐奕婕浑身剧颤,冷汗淋漓,一副虚脱无力的样子。然而,重新睁开的双眼却剧烈地闪烁着,如若有星辰坠落其中,在里头熊熊燃烧,亮得怕人。

只是这一次,少女不再被对方的对视的双眸所迷惑。

对面的那“徐奕婕”似乎也有点意外,挑了挑眉头,露出一脸若有所思的神色。

“你,根本不是我。这些也根本不是我的记忆。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急怒之下,徐奕婕也不顾脚步有些虚浮,向前几步,狠狠地抓住对方的肩头。 入手之处,是温热的如同活人般的温度。这让徐奕婕觉得放松了不少。在用擒拿的姿势控制住对方之后,少女的另一只手以更加迅疾的速度,毅然地抓向对方的脸颊。“不说也没关系,这次我倒想看看你人皮面具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对面的“自己”看着那抓向自己的手,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却并没有抗拒,任由徐奕婕的玉手用力地扯住了自己的脸颊,并且用力一拉。

“铛~”椅子歪斜倒地发出一声闷响。

“啊!!!”随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在室内回荡。

监控室里,刘博士半带畏惧半带疑惑地盯着大萤幕。遍布房间的摄像头将一切讯息都事无巨细地通过电波传递到大萤幕上。

当然,凡俗的物品,并没有能力倒映出徐奕婕眼中的景象。在刘博士的眼中,那少女的对面,椅子的正中始终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波澜。

然后那个少女抽搐着倒在地上。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这个大厅里,先后至少有数十人怪异的昏迷。更夸张的其实也不是没见过,。

估计通不过了。刘杰心里暗想着。

一边的电话响了,刘杰提起电话,对面是林默凡的声音,“刘博士,我是林默凡。你那边的情况,我也看到了。麻烦去安排下医生把那昏迷的新人抬下去治疗。顺便看看测试报告,过关的话就让她进第三区,没过的话就发回普通区。。”

刘杰并没有对林默凡立即就了解了这里的情况太过意外,毕竟,监控中心的最高许可权就是掌握在林默凡等少数几个董事的手上,不过对方对于这里异乎寻常的关注还是让他稍稍有点诧异,犹豫了下,还是小心翼翼的主动开口道:“不过林董,这不符合规矩吧,以前的新人都是要经过至少两年的观察期。虽说徐小姐有专人推荐,不过恐怕……”

“没关系的,所谓的两年培养期其实也是为了稳妥起见才定下来的不成文规矩。你也是看过了徐小姐的资料了,从小就在忠嗣学校定点培养,政治成分可靠,而且在华南区的业绩表现也足够突出。对于这样的年轻人就要着重培养嘛,况且第三区的人手紧缺的报告提上来也不是一两天了,人手缺得紧,之前是因为宁缺毋滥不得不把事情压下来,不过既然有合适的人选,一点点破例不算什么。”并没有因为刘博士的问题有什么疑虑,男人轻描淡写地说道。

“嗯,好的,林董,那我马上安排下去。”看到林默凡如此坚持,刘博也不敢逆了他的意思,连忙点头称是。

“我,是怎么了?”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套,映入眼帘的,是完全的纯白,仿佛连一点污垢的容不下。

徐奕婕没有急于起身,安静的躺在床上招出了心像图书馆检索理顺着思绪,自我解答着大脑中的疑问。

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断裂——在苏醒片刻后,少女立即确定这点,在摆脱长着自己同样相貌的女性的精神控制之后,自己准备使用拿手的擒拿技来对抗对方,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呢?

宛如是做了一场噩梦,但是梦里发生了什么根本想不起来,而且大脑似乎也极端抗拒着相关回忆,只要稍微深入地思考这一个问题,整个人就头疼欲裂,并立马觉得着无比的厌倦和烦躁。

在反复的回忆思考都未能出现结果之后,少女叹了口气,重新睁开眼,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毫无疑问,这里是一间病房,吊架上的点滴瓶上的晶亮药液还在顺着药管一滴滴的渗入到自己的体内。探访病人的鲜花在床头柜上鲜艳地绽放着,而盛放鲜花的花瓶下方,压着一封小巧的信封。

里面是一份公司入职函件,以毫无创意的公式化语言不带感情地祝贺着一个新人加入到公司的新部门——就像是每一个普通的公司里的函件内容一样。 少女攥紧了这张不厚的纸张,通往复仇成功的大门又推开了一扇……

徐奕婕长舒了口气,无数次的努力,终于换来了这一封通知函。然而少女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喜悦感,甚至心里还隐隐的莫名恐惧。也许是灵能者本身天赋的直觉本能地意识到,这不是结束,只是另一个更艰难的开始。

接下来的过程也的确一如所料,在身体康复出院之后,没有鲜花和掌声,新的部门的领导应该是早接到通知,在看到自己的入职函件后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现,立即派发了任务。

接洽的同事也一样是面无表情,一个个都冷漠异常。似乎只作为一个个维持运作的齿轮般井然有序地行进着。

“工作,真的好多。”徐奕婕手指飞快地翻弄着书页。这是上班的第一天,自己的直属上司在接到入职通知后便当即领着少女来到档案室,安排她处理或新或旧的来自全国各地的档案。

虽说嘴里不满地嘟囔着工作的繁重,但是少女的心里远没有脸上显示的那么不开心。恰恰相反,在平静的表情下,徐奕婕仔仔细细地审视着档案中的每一个字眼,心像图书馆的特殊能力全力开启,难闻的发霉味道在纸张飞速的一张张被翻起蔓延,看似徐奕婕只是皱着眉头像是在敷衍工作般的在一目十行的匆匆扫阅,然而实际上,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经过了被扫描器扫描、复制、输入到一台中央存储中的流程一般,一切的内容,都如同烙印在女孩的大脑般清晰准确。 自己手头上处理的足以数米高的一大堆厚纸,无一例外,全都是绝密级别档案。全国各地哪怕只是简单的描述记录,记录叠加累积起来也是个庞大到恐怖的数字。

作为一个以着化工制药为外壳的公司,下发到的档案自然也是多涉及到全国人种检查报告、基因图谱测试之类的从门诞生之初,国家所能搜集到的一切涉及生物资讯资料,以及相关的测试、对照的实验诸如此类的资料。

“醒龙计画!”徐奕婕的手指猛地一颤,那页纸已经飞快地翻过去了。 比起颤抖的手指,女孩的内心更是剧烈一跳。

这,正是当初父亲负责的最后一个专案——在被传递过来的父亲亡灵的反复无止境的唿喊中,也多次提到过这个字眼。

少女并没有停止动作,因为,已经没有再重新翻阅的必要了,在心像图书馆的调阅记忆下,徐奕婕根据前后文立即作出了判断,这个名词仅仅是在手头上的这一个计画中被关联性质地提及到了,仅此而已。而手头上这个被预定命名为“鲤鱼跃-3”的方案,则更是连开展都没有正式进行,便无疾而终。

在华南区工作的那么几年里,少女并非毫无收获,从上头漏下的隐隐约约的资讯里,真正的醒龙计画,恐怕还珍藏在中央直属的最高机关的手中。从未解密过,而在秘密和天演接上头之后,同样是毫无资讯的结果,根本不必指望直接通过资料就可以直接明白了。

似乎再一次的触及了内心的伤口,徐奕婕咬了咬嘴唇,不发一言,继续翻阅着剩余的资料,从少女始终不露半点异样的表情里,哪怕是透着监控头无时无刻地查看,也恐怕看不出丝毫的端倪来。

饶是如此,这一系列的档案都是关联着的,而所谓的醒龙计画,在多个不同的专案计画中被多次提及饮用。

而真正的醒龙计画,也在这或明或暗地透露中,犹如一张张拼盘的碎片,一点一点地在徐奕婕的脑海中组合起来,构成那色彩斑斓的图形。

“原来如此。”高达一米的厚厚资料被一本本归纳到对应的记录分类下,徐奕婕长舒口气。

不过少女的眼角里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意思,恰恰相反,明明是三伏天的夏季,徐奕婕却只觉得后背凉透了,仿佛被浸入冰冷彻骨的冷水中一般。

这里的资料,和头脑里所有收集到的零零散散拼凑起来的资料一起的话,那将构成一个庞大,而凌乱的庞然拼图。这个拼图的背景,是整个世界。

如果……如果说计画里的所有的一切揣测是正确的话,“门”的开启,恐怕并非是局限在相关部门庸庸碌碌做着隐秘工作的下层人员们想像中的突然而然,严防泄密仅仅是人类政府为了避免世俗社会的大崩溃而不得已为之。恐怕,在人类世界里,至少当今的五大强国,全都无一例外的都得知了这个资讯。所谓的醒龙,根本是量产灵能者的计画。不,如果再吸收掉那几个资料的想像的话,所谓的醒龙,搞不好还有清洗掉无法觉醒的非灵能者,批量转化灵能者的意图。 而立足于破坏旧有秩序被公认为激进主义的天演,比起刚刚看过的某些已经夭折的计画来说,甚至都还显得太过温和了。

“果然,是回不了头了呢。”走出公司总部大门,看着准点到达的公司专用公交——它的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就是公司的员工宿舍。徐奕婕顿住脚步,看着斜落的夕阳,露出了一个轻蔑的微笑,接着提着背包,像是走向宿命一样的走向那静候的车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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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释放出驱散热意的冷气,时不时就有人员在各个办公室神情严肃的穿梭着,飞快地传递着信息量巨大的资讯。

除了极少数的哪怕是公司内部的人员都觉得无比神秘的国家直属机关外,这里就是整个中国的枢纽。犹如嵴柱上的神经节点,无数被或知情或不知情的基层公务员、各行各业的调查职员采集到的资讯犹如粗陋的原料般源源不断地透过网络、快递等形式传递到这个京畿外环的方寸之地,然后被有目的地分拣、辨别、分析、精炼出更多有效的资讯。

徐奕婕一言不发的翻动着手中的纸质档案。入职的第一个月就是在这些档案陪伴中过去的。除了每周的例会,自己根本看不到直属上司的人影。一切的指令也都是通过邮件或者短信的形式告知。至于集团那几位董事和各部门的高层,更是连一面都没有见过。

突然,徐奕婕猛地摇了摇头,皱着眉毛将手掌从捂住的心口拿开举起,在侧面照来的阳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细柔的掌心已经被紧攥着的指尖掐得发白。 这个情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己身体的异常也成了一枚沈甸甸地压在少女心头的负担。仿佛公司的总部始终压抑着一股阴霾的气氛,从入职的那一天起,少女的心头就时不时地无缘无故泛起不安的感觉。

不止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盗汗、心率加快、乃至唿吸急促、心悸等多重症状开始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当然,徐奕婕当即就去医院进行了详尽的检查,而检查的结果却是让徐奕婕亦喜亦忧——身体状态一切正常。

那么,是心理上的吗?

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自己的心理绝对正常。

那么,莫非是从未觉醒过预言能力地灵能在发出隐隐地暗示吗?

徐奕婕暗地里进行过无数次的猜测,除了让自己心更乱外却没有其他丝毫的裨益。

叹了口气,徐奕婕缓缓地将手放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默默地翻阅着卷宗。

在经过独特的异能“心像图书馆”的分析之后,这篇卷宗的所有文字如同庖丁解牛般被细细刨切成无数个部分。

在女孩心中被认为重要的栏目依次被扫过:复仇-扳倒林默凡的直接证据——查无相关内容。

父母亡故的计画的真相——查无相关内容

探究醒龙计画的真实目标——查无相关内容。

醒龙计画的相关残留资讯——查无相关内容。

本卷宗记录计画是否实施——从未……………………

随着一个个选项被剔除,徐奕婕又是微叹了口气,轻轻阖上卷宗的封面,做好标签后放在已处理的区域。

接下来,是这部。

徐奕婕抬起手,抽出旁的卷宗,翻看了起来。

一张泛黑的小纸,从被装订得整整齐齐地卷宗的缝隙中悄然地落下。

“嗯?”徐奕婕不动声色地捡起来,这种疏忽在这样等级的绝密档中近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发黑黄的纸条上有一幅褪色了的画,通过指尖的触碰,徐奕婕很快敏锐地察觉到纸张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凹凸不平的斑点。

“这是?”用纤细的手指小心的摩挲着树叶大小的纸条,徐奕婕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

“盲文?!”最后两个字,却突然细弱地犹如蚊呐。徐奕婕瞳孔微缩,拥有着心像图书馆的辅助,曾经近乎于疯狂地涉猎过的关联知识被立即浮现在记忆的表层。仅仅是轻轻的一触,徐奕婕立刻判断出了盲文的对应字母,以及那看似毫无意义的盲文字母对应加密的方式——那是多年前一度流行于阿富汗山区的毒贩组织的密码加密,而且是通过当地边境独特的拗口方言,最初用于交付非法货物。随后短暂地被天演组织作为临时通讯密码。

而且,这段解密方式当初是仅供天演的中高层使用的。当然,那也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可能连组织自己的人员,在频繁更换解密方式的多年后都快记不得了吧。

在徐奕婕的眼中,手中的纸条的几个不起眼的地方还微微地闪着黯淡的光华,这是天演中流传的一种独特修炼法的灵能特征。恰到好处地补齐了盲文中的最后几个部分。

这样一来,哪怕是被外人拾到了,对方也通晓盲文和那种阿富汗边境独有的解密方式,但是缺乏对应的灵能解析,同样是无法破译。

这缜密的手法,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这个加密的文本非常重要。

在外人看来只不过是一个恍神的时间,徐奕婕已经轻轻地将纸条夹回档案,仿佛只是随手将掉落的纸条捡起来罢了,一脸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淡然姿态。 在谁也看不到的心灵深处,一小行字元被悄然地记录下来。

这是一个国内极其知名的网盘的网址,如果幸运的话,或许资料还在。 白天的工作依旧繁忙,终于挨到了晚上,在称作了末班的列车回到宿舍后,徐奕婕并没有急急忙忙地直奔电脑,而是一脸倦容地直接躺到了床上,手指有意无意地轻轻抚摸着胸口,一副不堪其累的样子。

在柔软的肉丘中央,在衬衣的遮蔽下,在谁也看不到的角度下,从脖间垂下项坠间的宝石突然微微一闪,一丝微弱的灵能被注入进去。在现实中,宝石依旧平凡无奇。但是徐奕婕并不担心,相信在那个人的灵视中,这点光芒已经足以引起注意了。

“徐,你找我?”果然,很快的,一个柔美的中性声音径直地从大脑深处传来。

红线——这是这个能力者的绰号,是一个能够通过难以理解的纽带在大脑中传话的家伙。

对于这个人,徐奕婕的了解就是如此了。自从在大学的一个偶然的活动的期间被“那个可以看穿人心的家伙”发展进入天演之后,这几年来,负责和自己联络的都是“红线”。除此之外,不知道对方的其他资讯。通过心灵传递而来的声音宛若是自己的回音,根本听不出任何端倪。不知对方是男是女,除了看上去无视距离的通讯外,也看不出还有什么特殊能力。不,其实准确的来说,甚至连对方是不是人类也完全不知道。

不过至少,红线的能力,确实可靠,而且和自己的能力非常匹配。只要使用作为组织隐秘凭证的项坠,对其注入灵能,那么,对方就会迅速地和自己联系上,招之即来。

纯粹的脑内通讯,不会留下丝毫现实痕迹的资讯传达,甚至只要双方都愿意的情况下,徐奕婕甚至可以将心像图书馆的资料如同电脑资料即时传送一般地直接拷贝到“红线”的记忆中。

“这是阿伦德如大师的精神印记,明白了。我现在去核实情况。”在收到徐奕婕白天的关于这件事情的全部记忆后,红线短短地回了一句,声音暂时从徐奕婕的头脑中消失了。

如果是平常,借助着天演内部高效的系统,再加上红线自己的高许可权,问题很快都能得到解决。然而这一次,“红线”彻底沉默了下来,像是失踪了一般。徐奕婕始终没有收到对方的传讯。

直到第二天的黎明,红线的声音才再一次地径直地传送到徐奕婕的大脑。 对方的声音依旧和往常一样平淡,竭力着保持一贯的优雅从容,但是徐奕婕敏锐地察觉到那有些紊乱的精神传讯中不自觉掺杂的焦虑情绪,“徐,抱歉。一晚上都没联系你。实在是你传递过来的资讯太过惊人了。阿伦德如长老已经失踪了整整三个月,通过你传递过来网盘地址,我们破译出的结果是纽约的一处租赁仓库的门牌号。在那里,我们的线人找到了长老的日记。里面有关于他追查的任务的全过程。”

听到对方的一番似乎和自己的工作毫无瓜葛的铺垫,徐奕婕皱了皱眉毛,沉默地将想好的话语用灵能传送回去,打断了红线的叙述:“抱歉,这跟我的工作并没有关系吧。我和那位大人的约定是,我作为组织的暗子潜伏在国内的部门收集情报,而组织,必须要在我认为合适的时候负责将”真相“公布出来,揭露这个国家的丑陋。我对那位长老的生平事迹没有什么兴趣。”

连接到大脑中的声音沉默片刻,重新开口,从线的那头传递来的意志异常郑重:“我只能说抱歉了,徐。的确这跟当初的约定不符,只是情况有变,如果阿伦德如长老的留言是正确的话,我们的时间恐怕不多了。我们必须立即潜入第三核心区,找到遗骸,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像是觉得自己的语句有些生硬,对方放柔了语调,即便如此,传递过来的话语依旧透着不容拒绝的笃定,“不用担心,借助你之前的情报,第三区域的大部分位置都被我们知晓了,遗骸必定不在那里。而且我们通过其他的情报网确定出了几个遗骸可能的位置。今天一早,就必须行动。当然,你的能力不以武力见长,所以最终争夺或者摧毁遗骸的战斗并不需要你的参加。你的任务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最近请多在核心区的那几个可能存放遗骸的地方走动走动,探索到遗骸的真正位置,这就可以了。”

听上去非常简单,才怪。

这比将大象关进冰箱的三步骤一样,只需要打开冰箱门,将大象放进去,然后关上门一样。看似有理,实则充满了难以实现的荒谬。

徐奕婕在发觉到红线无比坚定的意念后,只是默默的听着。

直到红线说完,才不带感情地回应道:“核心区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乱走动的,哪怕是工作,在工作区域必经路径停留过久也会引起警卫的警觉的。这栋大厦从地表到地底,每一个地方可都是无死角的被监视着。而且我本来以为天演早就知道,大国重兵把守的领域不是用武力能够随便攻破的。”

“说得没错,这根本不是使用暴力能够解决的。所以,在你搜索的时候,我的精神会和你同行。放心,我经受过专门的训练,只要圣人遗骸在我的百米之内,我就会有所感应。”红线很冷静地回应着。

“你所说的圣人遗骸,究竟是什么?”徐奕婕思考了下,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红线沈寂下去了,等到十几分钟后,徐奕婕以为对方已经拒绝对此问题作出回应后才突然冒出头来,“很难解释,徐,你也不需要知道太多。我只能说,那个遗骸,从被发现之初就是残缺破碎的。剩余被调查员发现的,被五大国分别保管。据说在你们中国,那个部分的代号是”古“。”

徐奕婕故作不经意地问着:“看来组织的情报来源很广泛啊,组织内也有类似的遗骸吗?”

对方传递到脑内的回应中满是深深的憎恶:“不,那种腐朽的尸块根本不该继续存在。亵渎之物早就该毁灭了。”

对话到此结束。

白天的上班同样繁复枯燥。匆匆往来的人员无心在意的情况下也很难留意到,新加入的徐秘书似乎近来总是有事要去各个部门递交或者索要资料。

通道内一熘的白炽灯,柔和的光线照得通道内一片通明。

但这却无所不至的光可没给徐奕婕带来什么安全感,恰恰相反,永远长明着毫无死角的人造光线在这地底的深处让少女恍若有种始终被注视的感觉。 这里已经不是平常的办公区域了,事实上,公司的科研区和办公区是分开的,办公区如所有的寻常企业一样,设置在繁华的市区中央,前面几层的对外开发的区域更是访客络绎不绝,外招的不知情业务员殷勤地对着客人们推荐着增值业务。而真正关键的核心区域则是远在人迹罕至的邻县郊区。

整个科研区从外表看上去也只不过是一些低低矮矮的建筑物,浅色干净的外观也能给匆匆一瞥的宾客们以良好的印象。然而真正的核心却是在常人的目光无法穿透的地底。宛若地下长城般的复杂构造,隐藏着集团乃至是国家都不欲为外人所见的真正秘密。

“奇怪,徐,请往右边走走。”在脑内的回应仿佛是在耳边呢喃轻语,不断地指示着徐奕婕的方向。

“怎么样?”依言一边优雅地行走着,徐奕婕心里默默地汇聚着念头,将思索好的话语浮上意识的浅层,然后发送出去。

“这种奇怪的感觉,很接近了,请再继续。”从脑内传来的红线的回应也从疑惑开始逐渐变得凝重。

“温馨提示:徐奕婕小姐,您已偏离前往申请区域资料室的路线,前方10米左转,请根据提示前进。祝您工作愉快!”突兀的声响从手机中响了起来。 徐奕婕不禁苦笑,自己的手机早就加装了集团改制的软体,衣食住行应有尽有。虽说看似非常方便,但是稍微往细处思考的话,就不难得出结论——自己的一切都已经是在集团的眼皮底子下了。

眼下,也正是地图助手在发出温馨的提示。不过徐奕婕也深信,倘若自己执意前进的话,那么有着萌萌图案外表的小助手,同样会在瞬息化身追捕自己的追踪器。

反正,这也正是集团程式师开发出这款程式的如意算盘拉。

“愿他们的筵席成为他们的陷阱、罗网、绊脚石和应得的报应。 愿他们的眼睛昏迷,不得看见。 ”红线冷哼一声。

小助手的提示音嘎然而止。

只是,现代人间的程式,似乎总是敌不过未知的莫名对手。无论是新开发的新时代病毒软体,又或者是古老的言灵。

一路上,这种情况也不是一两次了,不过无论是看过了多少次,徐奕婕都觉得非常神奇,虽说早就有所耳闻,言语是携有着力量的。而某些动用“真理”的言灵更是号称力量传承自最古老的神灵,修炼到极致可以号令世界,逆转真实。即便根据考古论证,人类中流传的圣经最早也不过是西元左右的产物,然而西元后的第二个千年才广泛运用的由0和1组构成的无形电副程式竟也会被这引用自圣经的语言所影响。

哪怕是眼见为实,也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行使了这样不可思议的奇迹后,红线并没有自得,反倒是更加忧虑道:“徐,提示已经越来越频繁了。而且你越是往前走,我的心里就越是悸动。很有可能,遗骸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了。那种地方,守卫等级绝对不会太低,如果是寻常的机械或者普通人也就罢了,但如果是同等的灵能者,我恐怕没法隔空使用言灵影响到他们。你要小心!”

徐奕婕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这种情况,果然还是发生了啊。

哪怕是红线在任务之前重复强调得多少漂亮,自己绝不会被卷入战斗的风险之中,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恐怕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不是说你的感知范围至少有100米吗?”徐奕婕在脑海中轻轻地抱怨着。

“抱歉,但是,我们恐怕还没有进入那个距离。”

早就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事实上,在入职之后,徐奕婕已经来过这个科研A区好几次了。然而,以往徐奕婕可没有红线这样的灵能者保驾护航,每次都是遵循着正常到刻板的工作程式,哪怕是路线也是依照着指路软体所严格规定的那一条,不敢有丝毫僭越。事实上,对于少女而言,这也是一条全新的道路。 在心像图书馆的记录上,如同战争迷雾被点亮般,建筑物里缺失的记录被补齐。哪怕是现在离开,至少也不会迷失,不过,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红线,你还能使用多大强度的言灵,如果可以彻底遮蔽我的行踪的话,我就一口气冲过去,等确定出遗骸的具体位置后,我再回去。”徐奕婕想到一个办法,立即问道。

对于徐奕婕的提议,对方斩钉截铁地回应道:“不可能的。这里是现实域,无论什么类型的超自然力量都在这里被压制。只有基准于科学规律制造出来的武器才能发挥100%的功效,我的言灵在这样的压制下顶多发挥不到十分之一的力量。所以我刚才就强调了啊,倘若面对的只是一两个简单的机器警报,凭我的属灵还可以应付,但是多了的话,不行。”

“真是诚实到令人心虚呢。你不知道信心是很重要的吗?信则灵啊。”徐奕婕默默地在心里吐槽着。

红线的回应也显得有些无奈:“确实没有办法。科技的力量非常强大,虽说它们并非是人类共识的唯一主导者。但是很可惜,在这里,它就是唯一的规则。世界绝非一成不变,然而,在这里,我通过你的身体所感知到的空气都仿佛变成了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磐石。老实说,你的内向型灵能或许受到的影响甚微,但是我如果在这里使用影响外界的言灵,简直是像是要首先凿穿这层磐石的壁垒,才能够微微从孔洞里放出一点点力。用在你的身上的话,损耗还可能可以接受,不过直接外放到现实,很有可能会沦视为虚妄的把戏。”

“哦。”徐奕婕不置可否地应了声。

突然,少女行动的脚步停了下来。

在手心中握牢贴在墙壁上的扩音器传来了“咕咕~”的轻微摩擦声。

这也是徐奕婕想出来的法子,如果是在都市的嘈杂环境里,固然是会被杂音轻而易举地掩盖。然而在这里,或许能够探听到空调、服务器设备之类的辅助器材的声响,进而和心像图书馆中浩瀚广博的知识联通,做到像是蝙蝠的回声波一样无视肉眼的距离来判断方位。

这次,拜绝对安静的背景所赐,可以毫无障碍地听到急速向这里行驶而来的声音由远而近。

不仅如此,数量还非常多。

一、二、三、四…………少说有十数只之多,而且还是从四面八方的围过来。

短短半秒的时间内,徐奕婕当即作出判断,重量上来看不是人类,而且移动的声音非常匀称,没有出现什么有节奏的类似踏步的声音,应该是使用滚轮之类的方式移动。

最要紧的是:至多不过半分钟,自己就要和首当其冲的敌方碰面了。

简单的在心里捋了下状况,我方数量:1人,缺乏正面战斗力,无后援。敌方数量:不明,战斗力:未知,后援:未知。

那么,只能这样了,少女一咬牙,作出了选择。

不到半人高的高度,圆滚滚得甚至称得上可爱的外形,银亮的金属壳体,全身上下星星点点地布满了小小的孔洞,其中一些孔洞中时不时地闪过一丝光芒,也不知道是探测用还是武器的发射预备。不断借助着底下的滚轮灵活地在光洁的地板上做着蛇形的漂移。

这,便是在反光的镜面上显示出来的景象了。这也是徐奕婕在以往的任何一次正常的探访中都不曾见过的机械。

简单的一瞥,就可以轻易得出结论,这不是普通的机械体。

“红线,你刚才真的用灵能确定过周围的摄像头不能拍到我们吗?”徐奕婕严肃的问道。

红线同样慎重的回应:“放心,我一直都在使用源自”吸血鬼无法在镜中反射“类型的言灵短暂地遮罩了你。仅仅是科技侧的摄像头是不可能录到你的。而且用来报警的手机,我的灵能也足以遮罩它对于服务主机的通告。”

“但是,我还是被发现了。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少女攥了攥手,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情况还并没有那么糟糕。应该说,我们还比较幸运,,必须趁着那群机器人还没有察觉到头顶上的通风道的时候,尽快确定完遗骸的所在。那么,你就可以回归到掩人耳目的真实幻影那了。这样一来,进出的记录就无懈可击。哪怕是从录影记录上,你也是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红线冷静地分析道。 “只能这样了。”徐奕婕默然点头,手脚并用,在这个仅容半米宽度的狭窄通道里匍匐前进。

当然,在徐奕婕看不到的地方,一个距离少女的位置直线距离不到300米的全封闭的房间内,一个声音点明了徐奕婕的处境:“在这样下去,她也就要很接近你的身体了哦。真的没关系吗?”坐在椅子上的男子轻声细语地出声道。 房间里没有人,乍看上去像是在对空气说话。不过很快就有了回应。另一个声音镇静自若的传来:“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那个地方可不是凭普通的蛮力气就可以攻破的,何况,不是还有你吗?”

“可不能太指望我啊,我可不是战斗类型的灵能者,而且你有那么多机械兵,区区一个间谍潜伏进来还不至于需要我去战斗吧。”男人说着话,一边从身旁的盘子中掏出一颗苹果,仔细地嗅了嗅,然后凝视了许久后开始张嘴咬下。 “她的能力让我很感兴趣。究竟是个什么类型的灵能者呢?”空气里的声音似乎在问着那个男人,又似乎只是在简单的自言自语。

“哦,我本以为最初你就知道了。”男人斜了斜眼,从提高的声调上看,明显被提起了好奇。

“不,其实不清楚,仅仅知道是属于被动类型的,通过记录,并没有外放灵能进行现实干扰的案例,她可是没有经过正规的灵能开发。从年龄上看,也是一块璞玉呢。”

“奇怪,徐,你正在被攻击。”在通道内始终不曾出声的红线突然在脑海中告警。

“什么?从哪里来?”徐奕婕僵住身子,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在这种狭窄到腾挪身体都很难的笔直通道里,根本容不下任何闪避的空间。倘若有人能够登上通道,随便用枪扫射,那真是毫无防御的可能性。

少女脸色凝重地望向周围,神经紧绷起来,唿吸随之调整,视觉、痛觉、嗅觉、触觉在一瞬间被疯狂地调用着,查探感应着周遭的一切。

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有原本作为中央空调风道中的冷风凉飕飕地吹动着身体的表面,哪怕是把五感增强到能轻易地分辨吹过身体的每一缕风的流向,裸露的手臂感知到通道内每一寸接触的灰尘的厚度,也依旧察觉不到一丝异常。

红线沉默的时间有点长,好半天才疑惑的说道:“抱歉,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在刚才的一瞬间,我和你的精神连结出现了剧烈的波动,这明明是精神攻击的征兆。”

“青碧的葡萄、朱红的樱桃、橙黄的芒果,这次的果子看上去品相不错。伙计,要来点么?”放下才咬了一口的苹果,房间里的男人捏起几个水果,眯起眼睛将它们高高举在灯光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仿佛在欣赏着罕世绝美的珍奇珠宝般。

“好,给我点。”

“嗯。”嘴里简短地应了声,男人从盘里捡出几个水果小心地放在桌上,随后俯身打开一个暗门,仅容一人进出的通道黑漆漆地,阴森得吓人。

不过男人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将盘子中的剩余的水果一口气全部倒下。看着五颜六色的美丽果实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后,再度重新阖上暗门。 “请慢用。”

听完红线的话,徐奕婕片刻作出了决定。“红线,我记得以前确定过,所有的灵能攻击都是有限制的,没错吧。”

对此,红线立刻作出了肯定的回答:“的确,哪怕是灵能,也无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无敌攻击。强力的攻击不一定精准,而精准的攻击很难做得到强力。如果两者兼备,那么灵力的损失往往惊人。全部兼顾的完美异能,迄今为止并没有被发现。”

凝视四周,一片黑暗。只是有了方才被攻击的前例,这片黑暗,和下方的光明一样,同样充满了不祥的杀机。徐奕婕将念头传送出去,“情况不太乐观,我已经被盯上了,现在唯一的悬念,就是我的真实身份有没有被知晓了。好在,这个通风管道是连接到地下基地的大部分区域的。而我走过的道路,都在我的脑子里。只要通风道和下方的路径差得不大的话,我很容易找到路。现在,我要继续向着你有预感的方向过去。对方只是才攻击了一下,恐怕是特殊能力者,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红线,为我加持。”

说话间,徐奕婕手脚并用,快速的攀爬起来,苗条紧实的身躯发力,犹如一只灵猫般轻盈的在通道里快速前进。

“这可不得了,小猫儿要过来了。只是单枪匹马的话,我亲自去迎接好了。神光,为我做好准备,我可不想当了这基地里殉职的一分子。”男人依旧在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不过眯起的眼神中,满是认真的色调。

“好。请放心过去。”似乎被对方的话说动,空气中荡起赞同的话语。 通道里的风,突然消失了。

没有了持续带走热量的冷风,冰凉的肌肤上开始恢复暖意。不过徐奕婕的心里反倒一凉。

让风消失的原因,排除种种因素,无外乎是两种:1、源头;2、管道 承担着冷却整个地下区的空调近乎于不可能出错。那么,答案只有一种了。 要知道,这可是半人大小的通道,虽说是让一个成年的女孩子在里面挪动都并不算轻易。但是对于流动的风而言,这已经是大得奢侈了。

很快,少女直接触地的双臂也开始敏感地捕捉到了管道的轻颤。

什么样的东西,会堵住风呢。

不过徐奕婕可并不想知道答案,因为,当答案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也就是意味着开始了正面对抗。而一旦发生这种情况,无论当场的胜败,自己就已然宣告失败。

事实上,方才恐怕已经是先失一局,现在也纯粹是死中求活,赌一把求得翻盘罢了。

徐奕婕一边想着,手脚却是不停,飞快地往前爬。

“等等,已经过了。在右下方。”红线忽然急急的传讯道。

管道的朝向是向上的,如果继续攀爬,只会越离越远。而且通道内也不安全了。思虑片刻,徐奕婕就近抄起格栅,向下跃去。

顺着红线的指引,徐奕婕调转方向,急促奔行。

“欢迎,真是辛苦了。”在数个转弯后,突然,徐奕婕的耳畔传来一席嘲讽的轻语。

随后,一边的门自动地开启了。像是唿应着欢迎的致辞般,整个通道的灯光都通明起来。

徐奕婕停住了身体,脸色铁青,半天都没有再挪动脚步。

脑中的声音也不知道为什么彻底失去了回应。

走廊的空气是冷凉的,夏日炙盛的阳光完全没法透过深深的地层来到这里。 身后再度出现了一串熟悉的滚轮声,不用回头,单凭超强的敏锐感知,少女已经知晓基地机器人正集结在不远的地方虎视眈眈。徐奕婕只觉得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直从心底升起。

“怎么了,徐小姐。不,或许叫你尤小姐比较合适,毕竟,那才是你真正的姓。”似乎看穿了少女的动作,整个通道内都回荡着男人的声音。

在监控头的投影下,可以看到少女的身形有些微颤。接着,像是被当场逮到做错事的小女孩般,少女低垂着头向着大门走去。

然而,这只是摄像头里拍摄到的,在镜头无法穿透的地方,只有徐奕婕自己才知道,在短暂的错愕和恐惧后,被刘海遮掩的那双有神的瞳眸已经恢复了坚毅和自信,而且因为绝境作出了最后的抉择,变得愈发无惧。

脚,踩在坚硬结实的金属质地的地板上。有节奏的条纹在地板上井然排列着。跨过横条的一步,都精准地仿佛是自己的人生的数字。

就连故作紧张恐惧而有意颤抖的身躯,随着动作的进行,徐奕婕也开始感到了久违的兴奋。

超过二十年的隐忍和努力,终于到了这一天,耳边传来的声音也从最初的广播音变成了真人的声音。

在行走到最后一个地方后,徐奕婕抬起头,立刻认出了这个房间——问答之厅,自己开始这段总部生涯最初的地方,如果运气不好,也有可能就是自己人生最后的场所。

林默凡,就在眼前了。

地面的微微颤动,身后的门在自己进入的瞬间便悄无声息地合拢了。

和当初进来的空荡不同,这一次,房间里满是椭圆形的小机器人。直到此时,徐奕婕才认真的看到了这群隐秘地守卫着基地的非人士兵。

严格说起来,并非所有的机器人都是按照一个范本做出来的。不过大多数的机械士兵有着椭圆形的身体,不过半人高,顶端和底座中密密麻麻地分布着细小的晶体,应该是类似感测器的东西。而身体的其他的几个类似于人类肩部和手臂的位置,有着小小的暗门,且已经微微张开。前胸那深色的孔洞,也如同机器人的双眼般牢牢地盯着自己。另外几个机械兵则是有着如同卡车头部般的方形。武器也不同于之前类型的内置式,而是更加直观地将发射口狰狞地暴露在外面。虽说并没有直接指向徐奕婕,但是少女相信,只要自己有了异动,或是林默凡下令,房间内会瞬息变成超越任何一个战场的危险地域。

“我想,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你的事情了。”林默凡作出了“请坐”的手势,一把椅子被机械人推到少女的身旁。

徐奕婕没有坐下,而是继续选择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男人,“林总究竟要谈些什么呢?”

男人嘴角咧出抹微笑,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你愿意谈的一切,放心,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徐奕婕环顾四周,“是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总会有不速之客来访呢。” “嗯,这种情况可不多见。所有不请自来的人士,都得到了我们良好的招待。不过我想问的是,尤小姐这次明知安全条例也要潜伏进来,想找些什么呢。” 然后,林默凡一拍脑袋,作出一副恍然想起一件事情的样子:“不好意思,我刚刚忘记说了,您在会客室里的那个幻影确实相当逼真,在仪器的显示下确实有一切人类该有的特诊。如果没有被尽职尽责的安保人员当面重新核对的话,说不定就这么蒙混过关了。”

徐奕婕闻言冷笑了起来:“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吗?想说我已经完全没有退路了?”

“没有这个意思,我纯粹只是想人尽其才,天演能够用的人才,国家同样用得上。你的父母都是为国牺牲的烈士,你却和天演这群破坏国家秩序的恐怖分子走到一起,希望你多考虑考虑,不要玷污了他们的牺牲。”林默凡看着少女,细言慢语的劝慰道。

仿佛是把火焰扔到汽油桶里,徐奕婕的脸色立刻差了起来,俏脸胀的通红,那一双灵眸更是愤怒地像是要喷出火焰来一般,房间里,只听到女孩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么,我的父母的牺牲,究竟是谁造成的呢当年,到底是谁下令关闭最后的阀门,把研究所里整整上百号人关在里面,任由他们死去的呢。”

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徐奕婕猛地挥手直指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的男人,颤抖的双臂自腕关节起,筋如钢筋般一条条的绽起,显然已是怒到极限。“我的父母本来不该死的,但是他们却死了。这个让他们随便去死的国家已经腐烂透顶了,我正是要让阳光照到这些被你们这群上流人口口声声说的”秩序“的掩盖下的角落。看你们到时候还如何自欺欺人地自称这是为了人民更大的利益。” “为了所谓的更大的利益,就是自己代替人民选择,然后胜利了就享受成功,而失败了就归咎推卸责任一走了之吗,真是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啊。”一口气将闷在心底多年的话吼出来,徐奕婕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涌起的激荡情绪。 “哒哒哒~”林默凡的手指轻轻地在桌面敲打了几下,发出几声脆响。男人的表情变得有些若有所思,“这就是你和天演合作的理由吗 恐怕,我们之间是有些误会,而且我很好奇,当年的事情,究竟是谁告诉你的呢?”

紧接着,林默凡作出一个疑问的摆手姿势,自问自答起来:“不太可能是天演。知道当年事情的人不多,到了现在不是死了,就是早已经晋升为各区的首长。哪怕是天演也不可能知道具体的情况。至于你自己的话,一个小女孩更是不可能问得到的。至于当初作为华南区秘书的积累也不太可能,要知道那个专案直属中央,那个时代,作为白手套的这家公司根本不曾成立。那么,还会有什么可能呢?”

看似是在旁若无人的自问自答,不过男人视线的余光始终牢牢地盯着徐奕婕,试图从表情的变化中找到端倪。

不过林默凡注定要失望了,自己每说出一句话,只能看到对面的女孩面无表情地对着自己。正当自己开始感到有些不安的时候。

“想知道具体的情况,就直接去问我父母吧,林总。”

徐奕婕踏前一步,这一步,步子不大,速度也不快。却意外地给人带来一种莫名的感觉——沉重。

宛若苍穹之上的星辰坠落,落点便是徐奕婕迈前一步的踏点。明明决不可能,但是林默凡却霍地产生了一种这本该坚不可摧的合金地面在女孩的这一脚下震颤、崩裂的错觉。

第二步,星辰的光辉在徐奕婕的眼眸中燃动,原本东亚人特有的黑色瞳孔仿佛在这光辉下被熔炼、锻打、退火冷却,化成一种难以描述的色彩,一种不再属于这个世界的色调。满溢的灵能光晕像是溪泉般从心灵的视窗中不住流出,如同纯净的淡色火焰般飘荡在眼眶四周。明明是一具普通的女孩子的身躯,这个时候却令对面的男子产生了无可名状的错觉,那本来苗条而柔弱的身姿林默凡的眼中一口气变大的无数倍,向着自己走来的,仿佛不再是一个普通的灵能者女孩,而是一个周身缠绕着银白雷电的泰坦巨人,抑或是一只来源自古老洪荒的庞然巨兽。

林默凡的脸色瞬间大变,这种情况可不是自己所预料到的。本以为是被动类型的灵能者,却竟然拥有在这片区域里主动干涉现实的能力。而且,从那涌现的纯净灵能来看,徐奕婕的力量并非不值一提。

“这到底是什么能力”几乎是出自本能,林默凡骇然地问道。

“亲身感受吧。”徐奕婕扬起手,直指林默凡。

可恶,男人的脸狰狞起来,原本误以为是简单轻快的捕获,却在放网的瞬间,发现网下的可不是什么燕雀之流,而是强壮凶猛的狮虎。

“失算了啊。”林默凡单手向下,在貌似老板椅的下方,可是有着一连串的按钮,只要按到了那枚正确的按钮,直接脱离这里,接下来的就让机械士兵解决好了。

然后,林默凡愣住了,究竟是……哪个按钮!?

犹如是年老的硬盘的多重坏道,理应是牢牢记住的记忆像是丢失般无影无踪了。不可能,明明出发前还有着记牢这件事情的印象。

这就是被攻击的影响吗?那么,到底是什么类型的攻击?

从徐奕婕的表现来看,恨极了自己的对方不可能不使用大招对付自己,如果不使用的话恐怕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男人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不过没有关系,至少,自己手中的资源还是非常充沛的。只要使用那招,绝对是可以后发先至的。

“神光,准备……”刚说出第一句话,林默凡忽然瞪大了眼,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诧异。因为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下一句话是什么!即将到达嘴巴的话语,像是被直接从喉咙里抽走一般,无影无踪了。

林默凡一身冷汗。心里不断地嘶吼:“怎么可能,明明自己刚刚还有胜券在握的印象,这就说明我思考出来的战术,是有很大把握的。可是,那个战术,到底是什么呢?”

像是已经充分理解到林默凡心中所想,徐奕婕不断逼近着,脸上露出快意的微笑,轻声地作出宣告:“我已经赢了。”

“没那么简单,攻!”林默凡再一次既惊且怒地住嘴了,不是因为在发言的瞬间被扼住喉咙,而是更令人难堪到恐惧的——那个词句的读音在大脑中消失了。

“你删除了……”又是一个无言的沉默。林默凡骇然地发现,那个用来描述自己失能状态的那个名词,从大脑里不见了。而且据自己的印象,那个名词本该是极其常用的。

这样一来,自己根本就没法使用语言驱动机器士兵发动攻击,而想要用声音来向外界告警,似乎也变得不太可能了。

毫无疑问,徐奕婕自己不会主动停止攻击。自己的情况一定还在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

想到最后,林默凡怒吼一声,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朝着徐奕婕猛扑而去。既然已经不可能借助外物了,那就干脆凭男性身体的优势制住对方,这样结果也是一样。

正值壮年的壮硕身体急速挥舞着手臂,高高地抡起向着前方砸去。虽说已经很多年未经过锻炼了,但是仅凭自己远超眼前娇小女性的体重带来的压制力,以及情报里徐奕婕同样缺乏军事训练的报告,林默凡不觉得自己有失败的可能性。 然后,男人看到女孩的身影在自己的视野中消失了。

“吱~”只听到一声脆响,还没有回过神来,林默凡只觉得自己的肋下一痛,强烈的痛感从缺乏保护的柔软腰腹处传来,那股剧烈的感觉立刻让男人无力地弓起身子。

如果林默凡还能够看到监控器中的全景图的话,那他就会知道。在他猛扑的瞬间,徐奕婕后退了几步,刚好微妙地避开了自己的臂展的最大攻击距离。紧接着,在趁着自己的手臂挡住视线的刹那,徐奕婕悄无声息地借着视线的死角,如同幽灵般移到了身侧的部位,蓄力已久的拳头毫不留情地在空门大开的腹部狠狠地击打过去。

时机把握之精妙,攻击部位之精准,绝对不是一个没有经受过任何军事训练的柔弱女性所能够干得出来的。更像是一个,经受过无数次的残酷武链、在不断的实践中而成的技艺娴熟,精通人体构造的职业杀手。

未等林默凡躺倒在地,已经完成过一次成功击打的徐奕婕一刻没有停留,再度敏捷地以一种奇妙的步伐移到男人的面前。

轻扬的手臂似松实紧,如同高强度的弹簧般压缩的肌肉最大限度地蓄积着能量,而主导着攻击的视线牢牢地锁定住林默凡那因为痛楚跪倒而毫无防备的后脑勺。随时准备刺出足以致人死地的最后一击。

在即将靠近的一刻,徐奕婕头身一仰,浑身滑不熘湫地像是没有摩擦力般滑出林默凡的周围。

在原本站立的区域,飞过了无数点寒芒。

等到徐奕婕再度直起身,美目中倒映地是:所有的机械士兵都离开了原先的位置,纷纷向着林默凡的方向靠近,原本无害地一闪一闪的晶体上红光大盛,所有内置着的暗门全部打开,移动着的机械发射口,死死地瞄准了自己。

在徐奕婕退后几步远离林默凡后,机械士兵没有继续攻击,但是也没有收回武装。双方重新回到了一种无声沉默地对峙。

“你,惹火我了。我要让你生不如死。”捂着肋部,林默凡晃晃悠悠地勉力站起身,咬牙切齿地诅咒道。只是语气软弱了无数倍,使得这威胁显得无比可笑。

“不用这么焦躁哦,博士。说不定,我还要靠着林博士才能安全离开这里哦。”徐奕婕看着全副武装的机械士兵,突然笑了起来。

林默凡顺着女孩的目光扫了一圈,恶狠狠地笑了起来:“别想太多了。没有我的语音指令,你根本命令不了它们。何况单凭这些机械兵也是不可能突破表层防护的,就算是你好命可以跑出大门,这方圆十里的地面也被铲空放平,难道你的能力还能够让你躲过机枪的直射!?”

徐奕婕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看来基地的防卫确实比想像中要来得森严。不过,我可不是什么暴力类型的灵能者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作为基地的负责人的你居然会出现在我的面前,那就意味着你的无谋了。”

“是呢!在不清楚你的全部能力的情况下出现在一个灵能者面前,确实是我欠缺考虑了。”似乎腹部的伤势已经开始影响到了唿吸功能,林默凡唿哧唿哧地喘着粗气,竟然点头承认了这点。

徐奕婕摇了摇头,温声细语道:“不,你竟然敢这么接近我,在自信心之余想必确实有什么必胜的杀招。只是很可惜,再强力的招式,如果本人不知道的话,那就没有用了。而且你不会再有机会用上它了。”

“从你身上刚才出现的波形来看,你也是灵能者吧。很遗憾,你还没用上你的能力,一切,都结束了。”随后,少女作出了断言。

“不,还没有,我还没有输。”林默凡突然大吼着。

徐奕婕皱了皱眉,不发一言。然而站在那里的气势陡然一盛,眸中闪过了丝璀璨流光。

林默凡再度语塞,大脑中组织起来的文字像是飓风中的沙堡般化灰飞散,只能瞠目结舌地和徐奕婕面对面。

很快,林默凡突然露出了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始终怀揣着坚忍的眼神中首次出现了绝望,原本坚固的心防出现了破绽,一股令人窒息的无名绝望直直地从心底升起。

能够历经风风雨雨,从一介研究员一路升迁,到达最终这个位置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然而,林默凡还是感到了恐惧,而且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也依旧无法在强行装作平静,心中的惶恐还在不断地向上攀升。

原因很简单,林默凡在刚才沉默对峙的瞬间,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念头正在消失。

是的,消失的不再是组织好的语言、抑或者是牢固的记忆了。此时此刻,林默凡感到,脑海中杂乱无序的念头,也开始逐个逐个的消隐下去了。

“你……卑鄙……”林默凡放开手,任由急促唿吸时拉动受伤的肋骨,借着产生的剧痛让自己清醒,对着徐奕婕怒目而视。可是想来想去,居然只能悲哀地找到一两个词来斥责眼前的敌人。

对此,徐奕婕伸手揉揉自己的额角,一边凑近林默凡说道:“林总,你知道吗?人类的身体是蕴含着很多秘密的。能够遗忘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的,哪怕是本能,有时候也不那么可靠呢。比方说,在全身麻醉灌输纯氧的极端情况下,病人的身体是可以忘记唿吸的。”

随后,徐奕婕双手环抱,冷冷地看着男人,似乎已经成竹在胸,料定了林默凡不可能再绝境反扑。

实际上,林默凡也确实没有再做任何过激的举动了。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林默凡感觉不太好,非常的不好。在原本的视界中泾渭分明的物质世界,开始变得模煳不清。不,并非是眼球开始在对方灵能的压迫下出现器质病变,而是更加形而上学的,眼球中忠实反映到大脑中的图像,无法被大脑所处理了。 比方说,林默凡发觉自己开始认不出对面的墙壁究竟是白色还是黑色了。哪怕是残留着的记忆隐隐记着正确的颜色,可是,连那正确的颜色真正该是什么样子,也难以判断了。而且不止是视觉,脚下所踩着的坚硬的实地也似乎失去了硬度,变得越发虚无软绵起来,连带着自己的身体都开始难以保持平衡。。 若是说之前的林默凡,还能以基地最高负责人的见识与冷静,对自己的“受创”保持一份执念,紧守着心神以待转机的到来,可是随着记忆的日渐缩减,那原本的支撑也开始变得摇摇欲坠了。

到了最后,男人的心中已经只有了“坚持下去”的信念,然而,“为什么坚持”,“坚持到什么”的记忆也如同浸泡到水里的书页上的墨迹般,一点点的褪色,直到不见。

徐奕婕看似只是在叉着双臂冷眼旁观,然而内里却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古井无波。宛若物质世界中的热力学中的能量守恒定律,仿佛完全不讲规则的灵能力同样有着隐秘的限制,所有的力量都需要支付代价。徐奕婕的能力看上去非常“科学”,仅在精神的世界中生效的这个能力同样有着非常“科学”的等值代价,这个代价是:在消除对方的记忆的同时,徐奕婕必须等量的选择自己的对应量级的记忆,然后,自己的记忆同样会被消除。

这份能力,很有开发的价值。

如果是在其他的灵能者手中,可谓是毫无意义,因为人类的记忆,在没有特别的加持的情况下是有限度的。倘若是以消除对方的全部记忆、甚至包括身体本能的话,哪怕是施展这个灵能的灵能者,自身还能留存的记忆也不会特别多了。然而徐奕婕不同,心像图书馆配合上女孩数十年如一日的广泛阅读,在女孩的大脑深处,蕴含的知识编辑成书也如同真的有一座足以媲美世界上任何一个有着庞然建筑物的真实图书馆。这个图书馆的藏书全部作为引燃的燃料的话,足足可以完成摧毁数百人份记忆还有余的大处刑。

而且,只要不伤及到核心记忆,徐奕婕只需要找个地方静静的看书,用来补充消耗的记忆要多少有多少。

女孩微眯着双眼,目光炯炯地盯着林默凡,同时全力提起浑身的感应,聚精会神地小心着周围的异样。所幸,似乎是作为负责人的林默凡自己并没有将内部入侵的情报外传而是选择自己亲自来解决的缘故,以至于从发动灵能到现在,除了室内早已布置好的机械步兵外,并没有新的增援到达。

而随着时间流逝,看着对面的男人的眼神渐渐失去清明,变得空洞迷茫,平地站立着的身体如醉酒般摇摇晃晃起来。

徐奕婕蹙起秀眉,可以说,此时此刻,对方的性命已经操弄在自己的手心之中了。现在,就是一道选择题了,是这样就此直接继续暗示下去,直到对方连唿吸、心跳的本能都遗忘掉,还是另一个选择呢?

如同选择一,心中默认的仇敌就这样落得这个下场,还不错。只不过,徐奕婕自己在片刻后也轻轻地摇了摇头,作为对这自我问答的回应。如果仇人是林默凡,自己舍身做一回死士刺客,那么这个结局也就是可以接受的了。可是,如果是为了让父母的死因得到真正的昭雪,让这个败絮其中的制度裸露在阳光地下暴晒的话,区区铲除一个研究院士,根本不算什么,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林默凡就算是今天当场横死,明天,这个金玉其外的国家就能够快速地宣告林院士的“突发疾病,不幸身逝”的讣告,紧接着,绝对不能耽误进度的科研专案将会立刻有新的领导走马上任,一切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既然如此,那么就让这个男人为更伟大的正义事业尽上最后一份力好了。徐奕婕深唿了口气,撩起披散在额上的刘海,让一双美目全部展露。下定决意的眼神看上去依旧平静,没有什么大变化,但却比任何的狰狞的狂怒和仇恨来得深入、更有压迫感。少女并没有急于出手,继续观察了片刻,才在确认时机成熟后,轻启樱唇:“林默凡,看着我的眼睛!”

“嗯?”自己的名字已经是男人少有留存的记忆了,林默凡身体一震,本能地朝着声源看来。随后立即和少女准备许久的双眸对视。

少女的眼神很美,乌黑的瞳孔闪动着非常美丽的光芒。心中满溢的灵能在剔透的心灵视窗中璀璨生辉。单单是看着那道视线,仿佛是与着天上降落的星星触摸,整个人都在那庞然的存在下变得渺小,明明是被这光明所吸引着,却又像是被黑夜吞没,不经意之间自己的整个心魂都慢慢地随着这星辰的引力摇曳,绕她公转。

林默凡有些难过地摇了摇头,像是试图要摆脱这星光的吸引般,然而并没有太多的作用,在双目的交接中,仿佛连内心的神魂都也随着那引力被不断的吸走般,勉力维持的精神变得愈发迟钝,瞳孔放大失去了焦点。

“我是你的主人。”女孩儿甜美的声音缓慢、低沈地在林默凡的耳边响起,蕴含着力量的声音有威严地将服从的楔子钉入林默凡的心口。

“猪任……”男人呆滞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徐奕婕,口齿不清地重复着最后一个词。

徐奕婕皱了皱眉,这并不是她理想中的反应,如果是记忆被摧毁得太深,以至于连文字都难以理解的话,催眠的作用也不太显着了。一个一看就知道不正常的人可是骗不开基地出入的门户守卫的。不过这样的话,倒是也不用顾惜林默凡的大脑排斥,可以使用更粗暴的手段了。

“你是一个人偶,我是你的主人。”徐奕婕想了想之后,直接的下达了精神暗示,双目绽放出更加夺目的光辉,而在灵能的加持下,原本毫无道理可言的言语也变得极富说服力。

“我是人偶,你是主人。”在少女说完的许久后,林默凡才喃喃地重复道。 徐奕婕眼中一亮,看来林默凡的基础思维能力已经在思维抹杀之下隐没,但是语言能力并没有完全丧失。这样一来,在有地基的情况下重塑命令就变得不那么复杂了。

少女循循善诱道:“没错,接下来的话,你要深深记牢,你是被我创造出来的人偶,用来取代一个叫做林默凡的男人,我现在告诉你关于林默凡的资讯,你必须完美地扮演他,完成我们的任务,明白吗?”

林默凡木然点点头,看上去是默认了。

虽说这样呆板的样子还是不甚令人满意,但是总归差强人意。徐奕婕提起精神,小心地给这个自以为是人偶的男人灌输着他本该有的记忆。

幸运的是,这个工作量并非最初预想的那么大。毕竟,虽说人类的记忆庞然杂乱,然而在他人面前展露出来的表面终究是有限的。而林默凡本身在外表上也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只是需要诱骗门口的警卫的话,即便是考虑到可能变数,也简单了不少。实在不行的话,就使用“更高机密”之类的托词应付过去。 在经过繁密的调整后,徐奕婕轻唿了口气,眼前的男人,表情依旧木然,不过在少女的几番提醒后微调了脸部肌肉,看上去稍微有些生机了。而直勾勾看人的僵硬眼珠,也用眼镜勉强的掩盖住了。

这样一来,这个人偶,看上去至少正常了。

不过,近乎于完全的消减掉一个人的表层记忆,并以催眠的手法移植新的记忆进去,徐奕婕略微还是有些不放心,试探道:“林默凡,用你理解的语言重复你的指令。”

林默凡举起手,作出一个敬礼的姿势,不带丝毫感情地复述道:“我是林默凡,我是一个被主人创造出来的人偶,作为执行潜伏基地的任务专用人偶。我必须绝对服从徐奕婕,,以保护徐奕婕作为第一优先项,我的大脑里本身就有着组织内收集的林默凡的资讯,我必须充分利用这些资讯,并以林默凡的身份避开一系列不必要的战斗……”

十几分钟后,男人才终于将徐奕婕的命令复述完毕,听到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徐奕婕满意地点点头,问道:“仔细想想,你的记忆里有没有一个被称作”圣人遗骸“的东西?”

回应徐奕婕的是良久的缄默,在许久后,男人才缓缓摇头:“主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嗯,”徐奕婕不甘心的再问:“那么,掌控这些机器人的方法呢?”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举起倩手,对着那些并没有放下武器的机械士兵指了指。

这次男人的反应速度快了很多,但依然让徐奕婕失望:“抱歉,组织植入的记忆里不包括这条。”

在反复地询问了若干个问题后,徐奕婕终于确定,眼前的这个男人,恐怕已经是一个空有躯壳的废物了。

“如果我的能力可以读取消掉的记忆就好了。”徐奕婕无奈的嘟囔着。 “你干什么?”看到林默凡突然转身走开,少女疑惑地喝问道。

“吃水果,吃水果。”林默凡看着桌上的水果,转身去拿。

“哼!”少女冷哼一声,并没有阻止。

某种意义上,情况还是不乐观。

在解决掉了林默凡之后,徐奕婕还没多想远虑,很快发现了另外一个近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两边的大门站满了一排的机械兵。这群机器人如同最忠实的卫兵一样,把大门裹得紧紧的。徐奕婕想要走进门禁系统,都立即触发了机械兵的防卫机制,在机械臂上加装的直瞄枪管的逼视中,徐奕婕不得已又后退回来。这样一来,根本就没法挪动半步。

徐奕婕原本稍稍放松的神情重新变得阴郁起来,自己的心像图书馆的能力严格说起来,其实就是一种能力的三种运用:一个是强大的记忆能力,这个无需再提。另外一个则是脑内模拟,例如说在对付林默凡的那数秒间流畅的进击,实际上就是徐奕婕观阅了大量的特工格斗技巧的书籍和录影,在身体里默默模拟的成果。记忆里的知识被身体完美的在现实中展现,这便是少女在开发异能中的外显。第三点则是更加强硬的延伸,干脆俐落地使用自己的记忆作为代价,消灭对方记忆。

只不过,对付无灵智的机械兵,这三种能力都无法取得优势。

就算是物理破坏力最强的第二种能力将记忆里模拟的大格斗家的范本载入在身体上,然而这样一来,自己也没有多大优势,却毫无疑问会立即触发所有机械人的防卫机制。少女观察了很久,看上去所有的机械士兵的芯片、存储等重要设备都内置在合金躯体的深处,就算是使用渗透劲这样利用共振破坏身体的超高级格斗技巧,想要一击击杀,也是难如登天。何况,纯粹利用肌肉力量,如果说是观察着持枪者的行动,在开枪前的瞬间移动躲过子弹是可能的。但是想要能够一口气躲过数十只机械士兵的齐射,这样的武道家在地球上根本是不存在的。 少女就这样又一次陷入两难之地。

机械士兵,无喜无悲,坚守着自己的岗位。而自己,时间则是不多了。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越长,就越有可能出纰漏。毕竟,林默凡作为一个院士如果失陷在基地里太长时间,哪怕是没有发出安全预警,也会有察觉不对劲的人员前来询问的。而被自己的灵能消除了大多数表层记忆的这个男人,根本不可能通过问讯。 “咔咔~”果肉和牙齿碰撞,传出清脆的啮咬声。从刚才开始,林默凡就默默的站在一边大口大口的啃食着水果。

徐奕婕心里一阵的烦躁,转头冲着林默凡怒吼起来:“声音小一点,也想想看怎么从这里出去啊。”

说来也奇怪,在吼出声音之后,少女立刻觉得心底的怒气泄出去不少,连带着声音也马上微弱下去。

“滴答滴答~”一阵有节奏的时钟指标移动的声音传来,徐奕婕停住了脚步,侧耳倾听起来。

这有古怪,才在第一个瞬间,少女立即作出了判断。原因很简单,基地里用的是电子钟,而电子钟是无声的。而且,除非是有紧急意外导致基地报时外,其他情况下根本是寂静无声的。

少女的妙目左右移动,试图发觉隐藏在暗处的扩音器,然而,并没有丝毫的结果。

男人如啮齿动物般啃噬水果的声音和滴答的背景乐一起,混杂的构成了唯一的声音。

徐奕婕提高警惕,小心的抬起腿,在向门口仅仅前移了一步后,门前的机械士兵立即作出了反应,机械臂随之向着少女的身位移动,紧固在手臂上的发射口在灯光下幽幽地闪动着冷光。

不得已之下,少女又一次退了回来,重新陷入思考。

只是这一次,徐奕婕自己也察觉到了,被逼退后的心情无比的安定,淡然,如同静水般无波。远远没有之前几次被逼退后的烦躁、不安。

这样也好,至少可以更冷静地思考。理性的思维不会被感性所干扰。

徐奕婕这样想着,收敛起纷杂的念头,专注地思考起破局之法。

首先,可以明确的是,想要离开这个房间,唯有前后的两道门是可以通行的。而两边的格局相差不多,都是一左一右的门禁系统。采用密码输入、虹膜验证、指纹确认的多重组合方式进行开启。

然而,像是看门狗一样的机械兵牢牢地把守着这最后的门扉。而且在林默凡失去记忆后,最后一重从正面斥退机械人的手段也无从施展,自己的心灵类超能力无法直接影响、控制机器人,近乎于对机械体无效,倘若直接陷入对抗机器人的战斗的话,那么便是毋庸置疑地陷入了死地。

少女揉了揉眉心,循环的思考完全思索不出破局的方法。突然,女孩的脸色一僵,揉动着眉心的手也停了下来。在这样的局面下,自己的心情却越来越平和,越来越淡然。完全没有一点时间流逝的紧迫感,这已经不是高强的情绪控制所能够解释的了。

别说是现在的正常反应了,连之前的情绪也变得渐渐单薄、褪色。

徐奕婕恍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头。

林默凡和一开始那样大口大口像是饿死鬼般以疯狂吞咽的架势吞噬着那些水果,可是越是看下去,徐奕婕脸色就越难看。

理由很简单,在这看似平常的情景里,要维持那样大食量的水果,以那一个小小的盘子压根不可能装得下。从开始到现在,至少过了十几分钟。

徐奕婕还清楚地记得,桌子上的水果,本来有3个苹果、5个樱桃、4个李子、一串葡萄。而现在,桌子上一点果皮果核的痕迹都没有剩下。

盘子里已经是空无一物了。

林默凡举起手,空着的双手在虚空中一抓,一枚鲜嫩剔透的朱红色的小樱桃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就在徐奕婕惊疑不定的看着的时候,突然觉得双腿一阵麻痛,低头一看,数只注射器钉在自己的大腿上,清亮的药液在注射器内被压缩到自己的体内。药水应该是神经抑制类药剂,瞬间后,徐奕婕立刻发现自己无法再控制自己的双腿了。

“你,究竟是怎么摆脱的?”忍痛将里面的针头拔出来,徐奕婕强自镇定地怒视着对方,但双腿却止不住微微颤抖。

自我觉醒的异能力很多都以奇诡怪异出名,如同林默凡这样凭空变出水果的能力还是其次,真正令女孩感到刺骨的凉意的是,在这绝对空无外人的房间里,一个明明被切割了整人份记忆的对手,看上去无病无灾的好端端坐着。

从自己同样作为代价的记忆的分量来对应,自己绝对是消除了一人份的记忆,徐奕婕很确定这点。

林默凡依旧看似闲淡地坐着,大口的吃着水果。先前看似愚鲁的动作和不雅的吃相,但是现在反过来推敲却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深不可测的深意。

“先等等。”林默凡摆了摆手。

话语刚落,似乎是立即明白了男人的意图,一只圆滚滚的机器人移到了少女的面前,四边的暗门已经打开,从里面深处的是四只犹如人类手臂般的机械手。靠前的手臂前伸,直接对准徐奕婕的胸口插去,硬生生地将那居中的项坠给强扯了下来。

在扯开之后,机械人立即向外移去,大门也恰到好处地打开,然后在机械体移走后重新闭合。

徐奕婕只能强撑着僵硬的双腿,眼睁睁地看着大门开了又闭。

等到少女重新将视线移回林默凡身上的时候,发现自己似乎没有那么痛恨他了。明明现在处境无比的险恶,一旁的敌人还在虎视眈眈地对着自己。可是精神还是不由自主地松弛了下来,没有恐惧,没有害怕,也无喜、无悲。就算是眼睁睁地看着几只机械人挪过来钳制住自己。

自己也完全没有要逃离的意思。

虽说逃跑的念头一直在心头里涌动,理性在不住地唿唤着自己作出行动。可是另一面的,感性的心灵慵懒地任由着自己的身体被禁锢,完全提不起一丝紧张的劲来,仿佛这副身体不再是自己的一样。

林默凡开口了:“还有什么招数吗?”

徐奕婕狠狠地咬了口舌尖,咸咸的味道从舌尖中泌出,很疼。然而,心底里如同一汪古井,不起一丝波澜,似乎心灵和肉体被精妙地分成两半了一般,身体的异状无论如何也影响不到心灵,徐奕婕甚至不愿意承认,仅仅是站在这里,在仇人的身旁竟然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聪慧的理性理解到了这种矛盾,然而,无法解决。

原本这种无助的感觉应该让徐奕婕非常难受、惊恐,可是所有的负面情绪宛若从出生起就不存在般,脑海里也完全提不起任何一丝的警惕和不安,只有浓浓得到化不开的静谧、安心乃至依恋。

“别过来,我是不会屈服的。”徐奕婕举起手,从口袋中掏出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扎进了那犹如白天鹅般白皙修长的脖子,刀刃的顶端微微地消失在女孩的身体里,被刺破的肌肤渗出一滴鲜红得夺目的鲜血,醒目地挂在洁白的肌肤上。 林默凡见状立即后退了几步,低下头来,摊了摊手以示让步,“OK,OK,不要冲动。”

嘴里连连地说着看似退让的软弱语句,然而男人低垂着掩藏在眼镜下的眼神里满含着笑意。

原因太过明显了,在眼前的少女手持着危险的刀刃作出一拍两散的果断宣示的时候,那张本该刚毅的俏丽脸蛋上却微妙地浮现出了恍惚的微笑。

“好了,我现在后退了,你也放下刀,我们好好谈一谈。”

“才不要呢……”徐奕婕勉力地撑着身子,少女美目中的神采又黯淡了几分,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这番话。

这句话才说出口,少女只觉得心中有股莫名地羞愧感从心底深处油然而生,仿佛仅仅是拒绝了男人的提议,就已经是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

看到徐奕婕的脸上露出几分卑微,林默凡作出更加和蔼的低调姿态,温和地说道:“年轻人的路子还很长,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误了自己一生。” 徐奕婕拿刀的手开始不稳了,疼痛在染血的肌肤上蔓延开来。憎恶痛苦的本能不安地躁动着,守护信念的决意在本能地抵触下又黯淡几分。

察觉到内心的溃堤,少女轻轻闭上眼,在寻常的情况下,这种绝境伴随而生的该是绝望、无奈、愤怒的负面情绪吧。然而并没有。什么都没有出现。阖上眼的心境一片平静,仿佛这些年的坚持不过是海浪边上的泡沫,被风一吹,被日一晒就烟消云散了。

更为糟糕的是,自己还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尽管理智再三地确认这一切绝对不正常。然而在内心深处,思维和意识都冷漠地对待着这不利的境地,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

“结束了。”徐奕婕睁开眼,如黑水晶般纯澈的双目看了做着劝服姿态的敌手,不喜不悲。在沈陷的泥沼中坚守的理智作出了判断,下达了最后一个指令。 纯粹是用着少女本身的体能,白皙的手腕用力回缩,已经刺破肌肤的刀刃狠狠向着脖子上的大动脉捅去。

哪怕是做着这一切的时候,徐奕婕发现,自己的心里无比平静,仿佛这个身体已经不再是属于自己一样,哪怕是使用最后的裁决来处置自己的身体,死亡就在面前了,心灵的反应远远比起真实的反射要慢上几分。

疼痛还在脖子上停留着,似乎是心灵和身体脱节了一般,不过也没关系了,女孩本身的力气不大,不过这把军用特制的高分子刀刃极其锐利。何况,人类的脖子可是很柔软的。

延续生命的大动脉就在破口肌肤下面一点点的位置,所以只要再深入几公分就好了。就痛一下下,就再也不会痛了。

然而,那几公分的巨力立刻变得不可逾越。

几乎就在少女做出自裁的举动的刹那,徐奕婕只感到一股巨力从紧握着刀刃的手心传来,与此同时,耳边也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徐奕婕立即用力,扭转着匕首带偏的方向,然而,本该算好的距离却完全没有实物交触的实感。女孩诧异地睁开眼。随后,表情难看起来,有金属的刀刃部位齐根而断,手中的匕首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木柄。

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速度与精准。

像是看出了少女的疑惑,林默凡开口解释道:“试制型高斯狙击机械兵,以电磁力推动的弹丸初速足够快,而以电子眼配合上直瞄系统能够提供优秀的精确打击能力。本来是预备作为智慧化部队改革的精准射手类型的重心,不过由于能源供给问题导致的持续力不足,而且电副程式在被敌方EMP武器干扰而不能和上级单位交流的情况下,难以智慧地根据复杂的战场局势进行高水准判断,容易误伤友军。所以还是不能大规模运用。”

“就算是布置在这里也有些乱来吧,高斯步枪的威力可是很大的。在这种机房设备密集的区域开火,真的好吗?”徐奕婕将已经毫无作用的刀柄扔到一边,看似冷静地说道,然而如果仔细注意少女的美眸,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却是时不时地闪过一丝空洞,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没办法呢,我可是不忍心看着你受伤呢,虽说你对我有很多误解,不过不要紧,这是因为你还不太了解我,你对我的成就这是由于误解,而不是真实。如你所见,我始终对你一直抱着善意,不要再抵抗了,这对你我都好。”林默凡前进了一步,深邃的眸子中跳荡着光,一只手抬起伸出,凌空地作出握手的姿势。 徐奕婕看着那只伸出来的手,不由自主地也前进了一步,纤臂随之抬起,直到抬到一半,徐奕婕才如梦初醒般停住了动作,然而少女也并没有收回手,整个人维持着半抬起手的这样的有些滑稽的姿势。

林默凡微微一笑,大步地走了过来。

少女眼睁睁看着对方离着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只是呆呆的看着,失去心灵支撑的眼神愈发涣散。

林默凡的速度并不算快,不紧不慢地,步伐之间的间距完全一致,宛如行军的鼓点般充满了节奏。“哒哒哒~”皮鞋在地板上的踏步声缓慢响亮,在这完全寂静的空间是唯一的声响。

这个房间仿佛刹那间变成了林默凡一个人的舞台,世界的光明随着对方移动。男人的每一步,都仿佛是要踏进少女的心房深处一般,似乎是被这步伐所吸引,徐奕婕身体微微的颤了颤,不由自主地双手环抱住了胸口,连心脏的舒张都被这样的节奏所勾动,在胸腔里“咚咚咚”的有力地跃动着,顺从地应和着男人的节奏。

血液的流动、唿吸也在心跳的有规律的迎合下不断地放缓、松弛下来,单纯的大脑再无杂念,睁大的双眼,聚焦的瞳孔里只容得下林默凡一个人的身影。 林默凡抬着头,看着眼前的少女的眼神变换着神采,最后一点的反抗情绪如同疾风中的烛火般稍纵即逝。表情变得越来越和缓、平静。

“看到了吗?”林默凡抬起手。

没有丝毫怀疑,少女顺服地朝着男人示意的地方看去。

林默凡的手掌之间,就像是它一直都在一样。

假如是平常,哪怕是友非敌,徐奕婕也一定会本着学者自有的浓厚好奇心猜测、研究这个能力的由来。不过此时此刻,女孩只是乖乖地看着那枚果实,专注地看着。

林默凡停下脚步,最后定锤的一声和前面的声响别无二致。舞台的篇章,将翻到新的一页。此时此刻,两人距离仅仅一臂。

同样属于东亚人种的纯黑色瞳孔,默默对视着。

这也是双方首次不抱杀意,如此平静地打量着对方。

林默凡稍显有些狼狈,之前被理得整整齐齐的西装在短暂的肉搏战中变得扭皱不堪,梳得中分的发型也稍显凌乱。不过同样显而易见,在初次的受创后,男人很快恢复了从容。理应被徐奕婕的能力消减掉的一人份的记忆的损失却奇怪的的并没有让他失去神智,注视着徐奕婕的眼神里也完全没有恼羞成怒的意思,只是带着几分赞叹、乃至于欣喜。

而徐奕婕的外表显得更为窘迫,在第一次躲避武装机器人而不得不跳上通风道的时候,原本洁净的衬衫和长裤就已经被灰尘污垢染满了。随后的几次大幅度运动则更是让本来就布满污垢的衣物显得更加歪斜,精致地妆容也在汗水之下显得有些发花。不过,些许的尘土,并不能掩盖到女孩本身的美貌。灰尘未能掩住的地方,肌肤晶莹透白,如同最细腻的美玉。看似纤细柔软的身躯挺拔地站立着,高傲的少女并没有刻意展露自己傲人的身材,只是本来就养成的良好习惯自然而然地将身形的完美曲线凸显出来。

徐奕婕知道,自己非常清醒。从始至终,大脑都能够毫无阻碍地飞速运转着,记忆的提取也没有丝毫障碍。唯一的问题,在于情绪仿佛变成了一张白纸般空洞无色。拥有智慧的大脑,就宛若是失去了方向的巨轮,毫无前进的方向,也不再有移动的动力,哪怕是船体在坚固,船员在齐整,也只能随性的随波逐流着。 即便是明知道对面的男人未必安着善心,然而自己却对他提不起一丁点提防之心。哪怕是理性的分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有多恶劣,然而缺乏防备的心灵却是根本不觉得继续呆在这里有什么不妥。仿佛连这副身躯也不属于自己一般,无可无不可,哪怕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要用怎样的手段处置这具躯体,自己也没有丝毫意见。

“这个果实的名字叫做喜欢。”林默凡将水果放在徐奕婕的嘴边,接着说出了一句无头无尾的话。

徐奕婕愣了愣,这不合常理的名字不属于世间任何的植物果实,然后很快的反应过来:“这就是你的能力?!”

“嗯!”林默凡微笑的点点头,在少女说话的关头,将果实向前轻轻一送,推到女孩的小嘴中。

那宛若小樱桃般大小的果子立即滑入到徐奕婕温暖的口腔,有形、有色,却没有一点实感。少女还来不及说话,那果实仿佛是空气般,简直是进入身体的瞬间便无影无踪了。

徐奕婕神经反射般的忍不住咽了口唾液,润滑着那根本没有任何实物进入的咽喉。

下一刻,徐奕婕就明白了果实的去向。

如果说普通食物的归宿是胃的话,那么纯粹由精神构成的果实,它的归属自然是灵魂了。如果说正常的食物能够在咀嚼的同时让舌尖品尝到酸甜苦辣的滋味,吞咽的瞬间给予胃部以饱食感。那么,林默凡的这枚朱红小果,带给自己的则是难以言喻的充实。

一阵深入灵魂的悸动由表及里,浸彻了少女的整个心灵。早已变得一片空虚的心灵简直是迫不及待地将果实中蕴含的情绪吸允掉,填补着情绪的空白。 随后,一股滂湃沛然的感觉传遍了整个心房。被空白支配的脑海,重新有了颜色。

在这样的心灵冲击下,徐奕婕只感到脑子里一片混乱,摇了摇身体,不由得闭上眼,等到重新睁开的时候,少女望向林默凡的眼神里已经满是憧憬、崇拜。漆黑的双瞳像是生怕会遗忘掉男人的长相般,牢牢地黏在林默凡的身上。 林默凡那并不算多么特异的身体,在奕婕的眼里也像是染上了太阳的光辉般,闪亮夺目,充满了纯美的神圣光泽。

仅仅是站着凝视林默凡的模样,简直是立竿见影般,徐奕婕的内心当即涌出了一股暖意,暖暖的幸福感温柔地将自己的心灵和肉体双重地包裹起来。 越看,就越舒服。越舒服,就越想看。很温暖,很舒服,想要更进一点,想要更加的舒服、温暖。好想再靠近一点啊……

女孩紧绷着的身体彻底的变得酥软无力,松弛的双颊无意识地浮现一抹好看的微笑,林默凡深邃的注视更是让奕婕的芳心暗颤,女孩现在满脑子里都像是脱了路一般开始充斥着浮想联翩的各种各样的绮丽幻想。

有温馨动人堪称韩国大片的悲喜剧,有霸道总裁式的言情剧,甚至还有羞耻难言的伦理禁断片,这些都是少女步入青春期之后,在紧张的余暇的间隙里微微渗漏的各色幻想,在这样一个特别的时刻竟然犹如揭开啤酒的盖子后的泡沫,在大脑中脱缰的奔跑着。当然,无一例外的,所有故事的男主角,无论原型是谁,也不管符不符合逻辑,都在奕婕此时此刻的脑海中被自动换成了林默凡的身姿。 看着徐奕婕望向自己的眼神一点点地变得炽热,林默凡伸手轻轻托起少女的双腮,认真地凝视着徐奕婕的脸庞。

如果是在平常,仇人这无论如何都会被认为是轻佻无礼的动作必然会让少女只是身体微微一颤,并没有什么抗拒性的动作,脸蛋立即变得发烫起来,挺拔高挑的身体扭捏了几下,就不再动了。

“多么可爱的脸蛋,多么优秀的身材啊。”嘴里说着由衷赞美的话语,男人的手再一次虚张着,新的一颗宛若苹果般大小的果子凭空地在下一刻出现在手心。

“来吧,吃下它。”那枚果实鲜艳、红嫩,就像是才从树上摘下来的一样。 徐奕婕并非一无所知的愚蠢女孩,事实上,作为拥有着心像图书馆的灵能者,少女所知晓的,可能远比地球上任何一个正常的博物学者都要来得多。人脑是一台复杂而精密的电化学电脑,人类的一切理性、情感与欲望皆诞生其中,其运行机制如同宇宙本源一样神秘莫测。而在门的洞开之后,人类的心灵同样被认为是窥探真理的必由道路。

在吃下第一个果实之后,少女便从无端端在内心熊熊燃起的爱恋中觉察到了一个事实——自己沦陷了。

徐奕婕同样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干扰。未被限制思考的大脑不用太多的资讯,便简单的分析出了这个显而易见的结论。如果说,自己的能力是记忆消减,那么,眼前这个男人的能力,恐怕是和情绪操纵之类的大有关联。 而现在,又一枚果实呈现在自己的面前,酷似苹果的外表,让徐奕婕有些莫名的联想到:古老圣经记载的伊甸园里被蛇的劝诱而吃下禁断的果实的夏娃,因为犯下了不可赎清的原罪从天堂堕落,子子孙孙都因为这场罪行而在大地上匍匐。

徐奕婕看着那红色的果实,它正被一只保养良好的修长的手指轻握着,女孩抬起眉目,沿着果实、手掌、手臂、肩膀、一直到执掌者的脸上。

仅仅一瞥,就让少女意醉神迷,心头如小鹿乱撞。

“这不是蛇,这是天使。”心底只有一个声音。

没有说话,微闭着眼,像是要亲吻爱人的脸颊一样,少女轻轻地将螓首靠前,红唇在果皮上摩挲着,紧接着,牙齿和那色泽光艳的“苹果”亲密接触发出一声啃噬的脆响。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得色。

“我究竟会……会变成什么样呢?”这个时候,俯身如驯良的小兽般吃着水果的少女,发出了一声轻声的询问。

“不用担心,亲爱的。你是最棒的,不管是你的头脑,还是你的身体。我本以为这次狩猎是十拿九稳的呢。想不到你的竟然有着这样匪夷所思的能力。幸好我们大家都还足够幸运,如果是其他任何一个灵能者单独迎战,恐怕我们国家就要很不幸的连续失去两位优秀的能力者了。你很努力,所以你有资格继续留在我的身边。”另一只空着的手抚摸着奕婕的秀发,林默凡用一种“都过去了的”语调轻松地说道。

徐奕婕没有说话,她的身体微微的哆嗦起来,曾经的过往在超强记忆的大脑里就像是才刚过去一样的新鲜,然而,仿佛是喜恶的天平在一瞬间翻转了一般,林默凡的一举一动,都令奕婕神魂颠倒,男人的一言一行都像是巨石投入心湖在心中激起巨大的波澜,明明所有为敌的记忆都还存在,可是现在林默凡对少女所做的一切,只会令徐奕婕感到莫名的欢欣,提不起一丝敌意。

像是很享受林默凡对小脑袋的抚摸般,少女如同小猫般以微不可察的细微动作靠向林默凡。同时大口大口吞咽着那无味的果实。

毫不例外,果实在入口的刹那便失去了实感,如同空气般在少女湿润的口腔中失去了踪迹。然后,新的更多的更强烈的感情从心底涌现出来。

一整颗的果实很快就彻底地被吞下去了。不知不觉中,徐奕婕已经泪流满面。并非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狂喜。

吃完“禁果”的女孩并没有直起身子,和起初一样平视着男人。相反的,原本躬着如小鹿般舔咬着果实的俏丽女体,更一步地下弯、低垂,而原本微微弯曲的双腿,更是顺势直接跪倒在地上。

作出如同忠诚的臣子觐见君主、皈依的信徒跪拜神灵的姿态后,少女才抬起头,深深地注视着男人。

长长的睫毛眨动着,湿润的瞳孔泛着亮光,林默凡的身影在这双美丽的灵眸中越来越高大,越来越伟岸。

单单是看着这个身体,徐奕婕就恍然有种天旋地转的错觉,初尝情窦的心脏越跳越快,跳到最后就像是大鼓直接在耳边敲响,红晕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就挂满了整片脸颊,口里渐渐发干,那股激动的快感令脑部都简直要麻痹了一样。 少女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靠近,更靠近一点。只要多看看就好,多闻闻这个味道就已经满足到要哭泣的地步了。如果能够和这个身体的主人再说上话,那简直就是幸福到不知道怎么说的程度了。

在书中看过的宗教体验源源不断地出现,真实无虚地在心灵深处显现。狂喜、欢愉、虔诚、信赖、眷恋、感动、安心,数不尽的色彩在心灵的画纸上疯狂地涂抹着,直到最后,所有的色调汇总,合并成唯一的颜色——崇拜。

心灵在颤栗,这就是自己生命的意义,直到此刻,奕婕才知道,自己真正的活着。

身体和心灵都饥渴地渴望着对方,但是不行,没有对方的许可,自己连靠近都不可以,自己这身平凡的身体怎么可以僭越到近前的程度呢。

“好了,解开这些束缚你的衣服,让我仔细看看你。”林默凡开口了,说着,男人的手指不经意的搭在了少女腰间的皮带上。

徐奕婕扭了扭身子,被药剂麻痹的身体僵硬不堪。在察觉到对方大胆举动之后,徐奕婕发现燥热的身体却已经不自觉地兴奋了起来。心中的常识已经猜测到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然而徐奕婕完全没有要抵抗的意思,心中的力量让她根本无法抗拒眼前的人的任何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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